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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 第9頁

作者︰上薰(謝上薰)

十月十八,二房的四姑娘佟星珠與盧家四郎訂親,聘禮十分豐厚,其中有一匣子銀票,佟星珠連一下都沒模到就被常氏收了起來。

姊姊們都有了歸宿,紀老爺子便勒令紀鳴正式替紀寬下聘,給佟福玥的聘禮最起碼值一萬兩銀子,佟靖和小鐘氏很滿意,都給添到佟福玥的嫁妝單子里。

慕容氏沒作聲,常氏卻覺得該扣下一些補貼公中,被小鐘氏罵了一頓,叫她拿出盧家給的銀票充公,常氏不想給只能跑了。

年底,佟治終于添了金孫,佟琦有了兒子,誰知史氏在坐月子時,卻傳出慕容氏身邊的丫鬟春櫻爬床,和佟琦有了苟且。

史氏氣得腦子暈眩,本來懷疑婆婆是故意的,後來春櫻被慕容氏灌藥發賣出去,她才相信婆婆不是那種見不得媳婦太好的人,婆媳關系一樣好,但史氏的心里卻再也不敬重佟琦,他不再是她的天。

史氏是傳統女子,丈夫納妾她能忍,但隨便一個丫鬟都能拉上床,人品堪憂;若是被丫鬟算計了,那是腦子有問題,無論哪一種都令她失望。

慕容氏毫不留情地賣了春櫻,震懾了一些有心想爬床的漂亮丫鬟,小鐘氏在女眷們來請安時公開贊揚慕容氏。

「世子夫人做得好,有當家夫人的風範。」頓了頓,她又訓誡道︰「一個家族的風氣歪了,根也會慢慢腐壞,追根究底都是一件一件的小事累積出來。今日縱容春櫻,明日夏櫻秋櫻冬櫻也會有樣學樣,看似風流小事,但家里的爺們都這麼容易被勾引上床,沒點擔當,這個家還有指望嗎?」

慕容氏覺得丟臉,卻無言反駁,畢竟丈夫美色當前無法把持是事實。

文淨嵐親眼見證高門大院的宅斗日常,果然戲劇來自于生活。

家里的喜事接二連三,這個年依舊過得喜氣洋洋,祭灶、掃塵、做許多吃食、祭祖、放鞭炮、放焰火、吃團圓飯、守歲,過年了。

過了二月,盧家迫不及待的將佟星珠娶回去,與臨安伯府的關系更緊密些。佟清民當了三年陽和府知府,政績出色,被召回京述職,舉家回來又是一番熱鬧,也能親手打點女兒出閣的大小事。

紀寬來拜見未來的岳父岳母,佟清民與他相談甚歡,言談中不吝惜教紀寬知曉他看重女兒。

曹氏見紀寬氣質端華,溫潤如玉,也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喜歡,她像這時代大多數的母親一樣,雖然更重視能頂門立戶的兒子,但也不是不喜歡女兒。

紀寬心里欣慰,他即將迎娶進門的姑娘有一雙好爹娘,尤其是岳父,說到女兒就打從心底笑出來,目光慈愛,他為佟福玥感到開心,又有些心酸。沒關系,以後岳父岳母也是他的爹娘,父子緣淺又何妨。

佟福玥跟三個弟弟好一番親近,讓紀寬陪三個小舅子游京城,逛書肆會記得給她買幾本前朝野史和飲食雜談,邀幾位同窗一起坐游舫吟詩作畫,三個弟弟和紀寬各畫了一幅畫回來給她,描繪他們游湖的景色,佟福玥喜出望外,將那些畫看了好久才珍重地收起來。

到了四月底,宣明帝對佟清民做出了安排,讓佟清民出任山東布政使,管一省錢糧事務,還允許他辦完女兒的婚嫁之事,六月再啟程上任。

紀鳴最會揣摩上意,一雙富貴眼看出了皇帝要繼績重用佟清民,長子的這門親事有必要重新重視起來,于是放段拉著不情不願的平寧郡主登門拜訪。

佟靖親自領著三兒七孫在前院接待紀鳴。

紀鳴知道臨安伯是個狠人,也想過場面可能不會太和平,但最多也就是讓佟清民和世子佟治一起接待,沒想到臨安伯為了一個孫女也能舍出老臉,可見他尚未進門的大兒媳很是受寵啊!

紀鳴在心中記了一筆,不能太漠視長子長媳。

他與佟靖坐在上首,佟清民安靜地坐于下首,听著佟治和佟洲歡快地交談,佟清民慢慢地喝著茶,氣勢沉穩,好像可以坐到天荒地老也不著急,垂眸看著手里的茶盞,彷佛那里面開出了花。

紀鳴心里再添一筆,佟家有佟清民在,不會敗落。

身在內院的平寧郡主對這門親事也挑不出有哪里不好,小鐘氏笑容溫婉,眼神平靜無波,沒想巴結皇家郡主。

曹氏得體的微笑,從容地問答,她跟著丈夫在外任官多年,官夫人的架子也練出來了,知道朝廷那些宗室女和外戚雖多,真正尊貴榮寵的可沒幾個,自是不怕什麼。

這時,一位端麗少女托了個了小小的刎紅海棠花托盤來上茶,平寧郡主便知這是快要進門的大兒媳了。

「福玥給郡主請安,郡主請喝茶。」佟福玥神色平靜而安詳,微垂著眼眸,恭敬地奉茶,姿容清麗、聲音婉轉,一身的閨閣氣度。

平寧郡主一向不把庶出看在眼里,庶子生的嫡子嫡女在她眼里也低了一等,如今見著佟福玥,卻覺得真是便宜了紀寬!

「老爺子為大郎求娶的姑娘果然端莊秀雅,令人見之忘俗。」平寧郡主也不糾結了,褪下手腕上的金絲紅翡鐲子套在佟福玥手上,算是婆婆給的見面禮。

佟福玥見祖母和母親微笑領首,便道謝收下。

「郡主嘗一嘗蓮蓉甘露酥,還有這一盤玫瑰百果蜜糕,都是今早剛做的。」佟福玥知道紀家內部的恩怨,但面子功夫要做足,誰教他們是晚輩呢。

說真的,每個大家族里面的愛恨情仇、利益糾葛均多不勝數,若非紀老爺子強勢護孫,紀寬的委屈真無處訴說。

「這點心做得不錯。」平寧郡主嘗了一塊玫瑰百果蜜糕,還算合她胃口,再端起青花瓷石榴花卉紋的茶碗,看得出來佟家的生活很富裕。

平寧郡主生來富貴,雖然不甘心紀寬愈過愈好,但若是娶一個窮門小戶的進門,她也受不了跟那種人打交道。

算了,如同侯爺所言,霞光進了宣明帝的後宮,潛邸舊人家世好的、有生養的均封了高位,霞光區區一個正五品貴人,說到底還是娘家不給力。

武定侯府無法跟當年的定國公府相比,有個探花郎大哥也算給霞光加分,跟宣明帝閑聊時提到家人也不會沒面子,還能說一說兄妹情深給宣明帝一個好印象。

平寧郡主人到中年,自覺脾氣好多了,決定忍受紀寬的存在,只要對她女兒的前程有利就好。

她想一棒子將紀寬打落塵埃或直接打入地獄都不成功,不是她無能,是紀寬運氣太好,還有紀老爺子壓在她頭上,因此她才忍耐地退了一步,听從娘家母親之言把紀寬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真是太善良了!平寧郡主如是想。

其他人若有讀心術,非吐她一臉口水不可,當了惡婦還想裝觀世音,不是你心慈手軟,是紀寬命大沒被你害死,沒被你敲斷一身傲骨!

佟福玥回到小鐘氏身旁,和文淨嵐、佟星心站在一起。

平寧郡主客氣地道︰「伯府的姑娘如明珠朝露一般,都漂亮極了,教人一見就十分喜愛。」

小鐘氏眼楮笑得眯在一起,「都是好孩子。」

曹氏對這樣的稱贊也很是歡喜。「全仰賴母親的辛苦教養。」

接下來要談論嫁娶事宜,不適合姑娘在這里听,便讓她們下去。

第四章  喜事接連來(2)

三位姑娘沿著抄手游廊去園子里散步,佟星心知道自己是充人數的,靜靜的當擺設,靜靜的賞花戲蝶,不去打擾五姊和表妹。

文淨嵐見佟福玥笑盈盈的,眉眼精致如春花綻放,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心想這時代的姑娘好听話呀,父母長輩說嫁給誰就嫁給誰。

回想自身,好像她也逃不掉盲婚啞嫁?

文淨嵐才穿來一年多,無法與古代閨秀的思想同步,腦子里想的多是穿越劇中女主出門就會出事,不是遇到皇子就是救了王府世子,若是女扮男裝出去,男主、男配個個來歷不凡,都要跟她稱兄道弟……

當然,最後女主只會嫁給最出色的男主,而男配則一世牽掛她,她成了他的白月光、朱砂痣,想想就激動,若讓她來選,她比較喜歡深情男配。

文淨嵐想得好美,可惜她出不了門。

「五表姊,紀公子品貌絕佳,又是探花郎,听起來條件不錯,但這些都只是外在條件,你怎麼確定將來能跟他過得好,那麼開心想嫁過去?」

佟福玥臉上的笑意少了些,「表妹慎言!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開心的是我爹娘能在我出閣前及時趕回來,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才是好結果。」

「我娘丟下我走了,我爹也不管我,照五表姊所言,我日後的婚姻沒有好結果?」文淨嵐不高興地反問。

這一世的文淨嵐沒有像前世那樣受小鐘氏寵愛,舅媽和表姊們也不會處處讓她,教她明白自己是寄人籬下,不免有些敏感。

佟福玥嗔道︰「表妹怎麼詛咒自己?姑姑早逝,祖父祖母得知惡耗時傷心了許久,一再叮孳二伯父要帶你上京,就是唯恐表妹在文家受委屈。祖父祖母都疼愛你,待你出了孝期,自有好姻緣相配,怎會沒有好結果?」

文淨嵐神色黯然,這位五表姊平時少開口,一開口便教人難以辯駁。

佟星心在一旁听了,坦然地笑道︰「五姊說的是,祖父祖母疼愛表妹可比疼我多了,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她覺得文淨嵐是沒事找事,愈大愈矯情,你一個表姑娘跟人家養了十幾年的真千金比寵愛,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被嬌養大的孩子,一般而言沒什麼陰暗心思,不會隨便把人往壞處想,佟福玥也只是覺得文淨嵐有點小心眼,無傷大雅,便笑道︰「文家書香門第,表妹自幼被姑姑如珠似玉的捧著長大,要對自己有信心才好。」

文淨嵐在心里咆哮︰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我是對古代的破規矩沒信心!想開店掙錢不行,想上街溜籬不行,想自己找個如意郎君更不行,我都快憋死了!

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全捏在長輩手中,文淨嵐想想就頭皮發麻,沒有安全感。

佟清民一年幾次派人送東西回府,給女兒掙足了臉面,管事僕婦都不敢看輕佟福玥,反觀文思道像忘了有她這個嫡長女似的,即使有小鐘氏護著,她也感覺得到那些管事嬤嬤和大丫鬟對她的態度有些敷衍,不夠恭敬。

有句話說「吾心安處是家鄉」,文淨嵐就是沒有安全感、歸屬感,若是穿越到佟福玥身上就好了,爹娘靠得住,她還怕什麼?

在陌生的古代,她多想取代佟福玥的人生啊!

五月,夏花燦爛,溫暖宜人。

今日武定侯府來催妝,紀寬和紀東霖、紀東岳及翰林院的三位同僚一道前來,前院熱熱鬧鬧的宴請賓客,待用過午膳,佟福玥的嫁妝便開始抬出大門。

一百零八抬嫁妝,三冊子洋洋灑灑的清單,雖說略低于佟照月的一百二十抬,但里面塞得滿滿當當,慕容氏心里清楚總價值並不比佟照月的少。

六件衣服算一抬和六匹錦緞算一抬,哪個值錢?

常氏和兩個兒媳悄悄嘀咕,「別看明面上就這麼多,老婆子若偷偷塞給她一匣子銀票,那才驚人。」她被盧家給的銀票養大了胃口,老是疑神疑鬼的。苗氏不敢相信,「祖母哪來那麼多銀票?」

黃氏也道︰「祖母十多年不管家,家里的收益多寡全在大伯和大伯母手里,若說大伯母悄悄補貼照月,我倒相信。」

一語驚醒夢中人,常氏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慕容氏。

文淨嵐站在角落看著嫁妝像流水般抬出去,像吃了一嘴的檸檬,酸了。

小鐘氏的屋子里,曹氏和女兒說一些體己話,在外地的衙門後院也听過不少當地名門富戶的一些陰私手段,這些天專揀嚇人的說給女兒听,防人之心不可無。

曹氏挑眉,「你爹是個正人君子,我們家後宅清靜,我只須操心你們姊弟就夠了。紀家如何你心里有數,若是紀寬能像你爹一樣,清寒些也不怕,就怕他學了紀侯爺,我兒就要看好自己的嫁妝,那才是你的底氣。」

佟福玥笑著應下,「我听娘的。」

女兒從小不在自己身邊長大,曹氏一直沒放在心上,到了此時此刻,亭亭玉立的女兒要出閣了,不免也有些感傷。

不過看女兒身上穿的冰紋綾料子,這是江南今年的新織品,炎炎夏日穿在身上也不流汗,做一件上衣要十六兩銀子,只有她婆婆才舍得花,她還替女兒愁什麼?

小鐘氏愛憐地看著佟福玥,「我的嬌嬌兒要出閣了,能說的能教的你想必都放在心上,祖母只再強調一次,過門後對紀老爺子要敬重、要孝順!他才是你和紀寬最大的靠山,頂得住平寧郡主的一切刁難。」

佟福玥滿眼依賴地看著這世上最疼她的人,「祖母說的話我都記得牢牢的。」

曹氏心里有點酸,但很快又想開了。

小鐘氏眉眼里都是笑意,語氣輕柔地說著故事,「有一戶富貴人家,家里的庶長子十一歲便考中童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人人夸他是天才,期許他連中三元,結果大家都失望了,那庶長子到二十歲還是童生,屋里有幾個通房丫頭,庶長子、庶長女都生出來了,這麼一個無功名,把庶子生在嫡子之前的沒規矩人家,又不是能繼承家業的嫡子,好人家可舍不得把女兒嫁給他,後來他娶了一個老秀才的小女兒,女方進門才知道不是來享福是來受氣的,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了一輩子。」

這類傳聞沒少听,曹氏道︰「那庶長子肯定是貪玩了,老天給了你一分讀書才能,自己也要下九分力氣刻苦攻讀,否則光是記性好會背誦,都是老童生的命。」

小鐘氏淺笑,「那庶長子向來夸他嫡母好,寬和大度,嫡母生的弟弟比他小五歲,背書不流暢,挨打挨罰從不手軟,不像他讀書累了,嫡母便讓兩名小廝陪他出去玩,他想跟朋友效游踏青,便買了一匹小馬讓他學騎馬,他想做一名才子怎能不會作畫,嫡母便延請畫師指點他作畫,屋里又有幾個丫鬟又美又溫柔地服侍他,怕他冷怕他餓,比他姨娘好一百倍。生他的姨娘仗著生子有功,時時想越過嫡母管教他,要他晚睡早起,挑燈夜讀,一點也不顧惜他正在長身體,真狠心啊。」

孩童少年哪有不貪玩、不貪圖享樂的,但一味縱著就是捧殺了。

佟福玥溫靜微笑,「紀寬能有今日,全仰賴紀老爺子扛起嚴父之責,又當爹又當娘,又有祖父的包容疼愛,紀老爺子真不容易,孫女會孝順他老人家。」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放心了。」小鐘氏聲音平靜道︰「像紀寬這樣處境尷尬的孩子不少,很多當祖父母的不想得罪兒媳,又想著一代管一代,便睜只眼閉只眼,全憑兒媳的良心去做,只求自己晚年過得舒坦。相比之下,紀老爺子為了紀寬鬧上清平王府,你祖父才高看他一眼,有心維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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