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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 第3頁

作者︰上薰(謝上薰)

是以定國公府遭宣明帝厭棄,受牽連的官員不少,但更多人摩拳擦掌想分權奪利,更上一層樓,危機也是轉機,更是某些幸運兒一生最大的機遇。

「當年先帝寵愛阮嬪和秦郡王十多年,縱容他們滋長野心,定國公根本毫無退路,他的兒孫和親信何嘗不想拼個從龍之功?所以這是一個死局,如今能保住闔府上下幾百口人命已是萬幸。」

至于從此門前冷落車馬稀,兒孫想上進都沒地方上進,只能夾緊尾巴做人,比起被滿門抄斬的誠王府和容郡王府又有何可埋怨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佟福玥緩緩笑道︰「想圖謀潑天富貴,哪能不擔風險?秦郡王和定國公也是老狐狸了,死的都是別人,他們至少還活著。」

七年前太子府兵變,那時她還小,卻記得當時人心惶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別擔心,你祖父不會有事的。」小鐘氏模了模孫女的頭,愛憐地替她捋了捋鬢間的發,語氣篤定又溫柔,「祖母不會讓任何人妨礙你的幸福,只有福兒幸福了,我才覺得自己沒白活這一生。」

「祖母!」佟福玥為之動容,水靈靈的眼楮泛出一層水霧。

月上柳梢頭,小鐘氏便讓佟福玥回屋洗漱安歇。

屋子里花香裊裊,小鐘氏愉悅地深吸一口氣,靠著背後的花團紋軟枕,啜飲一盅金銀花露化痰潤喉,沉思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武定侯府的偏院,竹雅苑。

富紳大地主出身的紀老爺子長年帶著老妻和紀寬一起守著祖宅,和平寧郡主倒也相安無事。

後來紀老夫人去世,按律身為武烈將軍的紀鳴要守孝三年,只是當時邊關軍情緊急,元徽帝便奪情,這才成就了武定侯。

紀鳴到底心里愧疚,而且官做得愈大愈怕被御史參一本不孝,就讓人將侯府隔壁三進帶小花園的宅院買下來,開了一道門相通,作為偏院,當作紀老爺子和紀寬的居所,因里頭有一處竹林書屋,取名為竹雅苑。

紀鳴打算得很好,以後若長子分家出去,便將那道相通的門封起來,竹雅苑就當作紀寬的宅院,平寧郡主也不會說什麼。

說到底,他從不曾讓長子在御賜的武定侯府住上一晚。

雲破初曉,荷盡菊殘秋已老的初冬,天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紀寬在听見第一聲清亮的打更聲時便醒了。

他沒有睜開眼楮,聞著被子上薰染的冰薄荷香,把昨天發生的事細想一遍,再將今日要做的事琢磨一番,這才睜開眼楮望著床頂。

他還記得前幾天祖父說︰「天壽,大雲觀的素三珍、扒三菇味道絕了,明日你陪老頭子去嘗嘗。」

自從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後,祖父便為他取字天壽。

今日去大雲觀上香吃素齋,是為了他的親事吧!

侯府那邊早想插手安排紀寬的親事,紀老爺子冷笑一聲,直接作主為兒子納了小官之家的姑娘做良妾,再附送兩名美婢做通房,敲鑼打鼓的送進武定侯府。

他明晃晃的直言,「你多生幾個兒子,眼楮不用一直盯著天壽,打從他落地你就沒管過,今日裝什麼慈父?你回去告訴你家婆娘,要是再敢朝天壽伸手,老子可以作主為你娶平妻!」

一招定勝負,誰讓平寧郡主最在乎紀鳴的愛,她只能是他唯一的妻子。

紀鳴又氣又無奈,自從長子十四歲大病後,父親便破罐子破摔,不再顧忌平寧郡主的身分,端足了長輩的架子。

龍有逆鱗,觸之不死則傷,而紀寬便是紀老爺子唯一的逆鱗。

祖孫倆用完早膳,便出發往城郊的大雲觀而去。

紀老爺子頭發已灰白,卻是星目含威,「佟家五姑娘是三老爺佟清民的嫡長女,自幼養在臨安伯夫人膝下,臨安伯自然也愛屋及烏,我一提起結親的事,他考慮的便是五姑娘。這佟清民雖是庶子,卻是臨安伯夫人一手養大的,學問好也最有出息,一路科考進士及第,臨安伯提起這個兒子滿是驕傲,他的女兒肯定差不了。」

紀寬默默頷首,隨即揚眉一笑,「我听祖父的。」

他長相肖母,俊美非凡,豐姿卓然,若是父母相愛,紀鳴看到這張臉,濃濃的父愛自然就冒出來了。

偏偏紀鳴對薛氏的感情像是養在家里的童養媳,不值得他珍惜重視,每每看到紀寬便想起薛氏那死不瞑目的模樣,若非父親護著,他只想把這兒子打發得遠遠的。

可等到紀寬中舉了,官迷的紀鳴又舍不下有前途的兒子。

知子莫若父,紀老爺子扯開一絲笑,「祖父老了,有一天會先你而去,若想保住你目前的自在生活,你只能拿自己的終身去換,娶一位有後台的貴女做妻子。可惜京城貴女只認得平寧郡主,不認識我老頭子,我只有厚著臉皮去求遠房表兄臨安伯,他軍功赫赫又知所進退,當今聖上不會動他,臨安伯世子只能守成,反觀佟清民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五姑娘下面又有三個嫡親的弟弟,這後台有了,親爹爭氣,弟弟也立住了,是難得的好人選。」

富貴人家的庶長子向來是尷尬的存在,論嫡排不上,偏偏又佔著長子的位,是當家主母心中的一根刺,親事說得太好不甘心,說差了會招人非議,許多主母要拉攏或拿捏庶長子的未來,干脆把娘家佷女或外甥女嫁給他。

平寧郡主也想這麼做,也說通了紀鳴,卻是教紀老爺子一手攪和了,還送了三名年輕嬌女敕的美人給紀鳴,氣煞了平寧郡主,覺得自己怎麼就攤上這樣一個不著調又特別護短的公爹!

紀老爺子又道︰「祖父看中佟五姑娘還有一點,她是個受寵的孩子,生在溫柔鄉,長在富貴窩的主兒,這樣的姑娘嫁進來才不會被平寧郡主的威勢震住,說往東就不敢往西,你的妻子要一心站在你這邊才行。」

做婆婆的要刁難媳婦太容易了,所以孫子不能娶一個尋常的官家小姐,而是要娶個自身有底氣的,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紀寬與祖父溫然相望,不假思索道︰「只要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不是刁鑽的潑婦,孫兒會一輩子敬重她。」

「那就好。」

至于那女子長相美不美,根本不需要考慮,富貴人家很少有長得丑的。

紀老爺子一心一意寵愛紀寬,霸道又護短,固然是同情這孩子從小喪母,親爹像是後爹一樣不管不顧,他不護著大孫子,萬一長歪了上哪兒哭去?

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自己給大孫子足夠的關愛,能教天壽別記恨自己的親爹,骨肉相殘是紀老爺子最害怕看到的事。

馬車里微微有些悶,紀寬伸手撩開車簾,但見陽光安靜地灑進來。

「祖父,我只想過好每一天,武定侯府的榮耀是父親拿命拼來的,與我無關,我不惦記。」他不是不替生母委屈,不是不憤慨自己變成庶子,只是最瘋狂憤怒的情緒過去了,日子依舊要過下去。

除了祖父會心疼他,又有誰在意他活得痛苦或快活?他愈痛苦,侯府那邊愈快活,何必教親者痛、仇者快?

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真心疼愛孩子,沒有為什麼。

祖父很用心的開導他,他都懂,父親再渣也是祖父的獨生子,祖父在害怕什麼他完全明白,不明白的人是父親和平寧郡主,只要不來招惹他,意圖掌控他的未來,他根本懶得理會他們。

紀寬吐出一口濁氣,笑得如沐春風。

別看他笑容溫潤,氣度溫和,其實是個冷情冷漠的人,只有放在心上的人他才會在意,其他的人是生是死都與他不相干。

坐于車中,背脊挺直,頭頸微微後仰,紀寬凝神養氣,沒有多余的表情。

紀老爺子觀之,心中暗嘆,這父子之情正如那強扭的瓜,不甜了。

第二章  大雲觀相看(1)

小鐘氏要去大雲觀探望佟靖,需安排護衛、馬車,家里的人自然便知道了。

她沒打算只帶佟福玥一個孫女去,目標太明顯,萬一婚事不成對佟福玥的清譽不好,因此早幾日便通知大房二房,看有誰想跟著去上香。

常氏沒興趣,兩個兒子都去金陵奔喪,留下兩個閨女,佟挽月是親閨女,有大志向的,不好隨意出門;佟星珠是庶女,要露臉也輪不到她,是以二房不去。

慕容氏為自己生的一兒一女操碎了心,佟照月居長,成親四年小產兩次;佟琦是大房長子,兄弟中排三,成親一年也未有喜訊,不論是生兒子還是生孫子,成親二十多年的慕容氏沒少被常氏嘲諷譏笑。

為了子嗣,慕容氏年年給佛寺庵堂添大筆香油錢,難道是她拜錯了菩薩,要去道觀上香才對?

她心想死馬當活馬醫,決定將兒媳史氏、庶女佟星妤和佟星心帶上,一家子女眷總要有男丁陪同,嫡子都去了金陵,就庶子佟守凡頂上吧!

佟家祖上皆是武將,取名字簡單明了,嫡子單名,庶子雙名,而這一代的孫女,嫡女從「月」,庶女從「星」,只有佟福玥的名字隨男丁多了玉字旁。

這是小鐘氏堅持的,她私心認為上輩子的佟福月過得不甚美滿,今生定要活得滋潤,不輸給嫡子,便堅持取名「佟福玥」,反正念起來音一樣,佟靖不在意,旁人也不會計較一個女女圭女圭的名字。

佟福玥隨小鐘氏坐一輛朱輪華蓋車,大房四位女眷坐一輛,丫鬟嬤嬤坐後面的青油氈布車,十四歲的佟守凡騎馬領著護衛守在馬車四周。

慕容氏接過史氏送上來的參湯,她的確有些累,小鐘氏交代一句要出門了,忙碌的是她這個管家的主母。

三姑娘佟星妤和六姑娘佟星心坐在一起,佟星心比佟福玥小一歲,性子柔弱,嫡母說東她不敢往西,安分老實,慕容氏不是惡毒的人,就照庶女的分例養著。

佟星妤年已十六,照理說該出嫁了,她自負是姊妹中最美的,第二美的是同齡的二姑娘佟挽月,從二老爺佟洲透露出有意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佟治和慕容氏倒也不急著為佟星妤說親,他們自然不會明說,但佟星妤善于打听鑽營,很快便猜到了父親嫡母的打算,瞬間勾起了雄心壯志。

對佟治而言,與其送佷女進宮博前程,當然是自己的女兒當寵妃好處多多。

年輕俊朗又擁有至高權力的帝王,多少貴女夢想著能長伴君王側,什麼深宮寂寥、陰謀算計,那都是別人才會遇到的,她們自然是鴛鴦合歡連珠帳、龍鳳吉祥軟枕被,勾得君王不舍得起身早朝。

佟星妤此時想的是,上車前見到佟福玥今日的打扮,是不是比自己身上的值錢?

並非她小心眼兒,而是認為佟福玥雖是嫡女,卻是庶子所出的嫡女,而她即便是庶女,也是臨安伯世子的女兒,身分應該比二叔家的庶女和三叔家的嫡女都高。

二叔家的庶女也還罷了,二嬸常氏是個刻薄的,佟星珠的日子比佟星心難過多了,跟她比更是甩了好幾條街,她姨娘很是受寵,時常補貼她。

然而,佟福玥從小享受的待遇只有佟照月能比,佟星妤早積了一肚子酸水。

「母親,為何祖母特別喜歡五妹?」她不明白,佟福玥哪一點勝過她,如果自幼養在祖母膝下的孫女是她該有多好。

慕容氏瞥了她一眼,懶得指點她。

史氏對小姑倒是一視同仁,淡然自若道︰「祖母養了姑姑和三叔,姑姑遠嫁,祖母自然寂寞,把三叔家的福玥抱過去養也在情理之中。」

「祖母對五妹可真好,雖然因姑姑新喪,不好打扮奢華,可她頭上戴的羊脂玉鏤空蓮花簪是萃珍齋的手藝,身上那件藕粉色玉蘭折枝妝緞是錦衣坊新進的,還有她戴了一串珠鏈……」佟星妤眼尖,將佟福玥身上值錢的東西從頭數到腳。

佟星心神奇地看了三姊一眼,又斂眉垂目。

慕容氏心里冷笑,就這副銅臭樣子,世子還指望她當寵妃?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史氏也是無語,清貴世家出身的她無法理解佟星妤在計較什麼,當著嫡母的面計較三房女兒過得比她滋潤,是在暗指嫡母虧待了她?

打開準備好的食盒,史氏遞過去笑道︰「三妹吃點松仁粽子糖,還有紅棗桂花糕也很甜,吃了心里不酸。六妹也吃一些。」

佟星心乖乖的拿糕點吃,默默不語。

佟星妤想說她心里不酸,但瞄了一眼慕容氏拉下來的臉,便悶聲吃甜食。

史氏贊許地看著佟星心,不爭不搶,不露鋒芒,方是高門庶女的生存之道。

一抵達大雲觀,十幾個僕婦丫鬟從後面三輛青油氈布車下來,七八個人簇擁到最華貴的那輛馬車,佟福玥身邊的春白、春芽先下車,再扶著小鐘氏和佟福玥下來。

慕容氏四人各帶了一個大丫鬟,這時才靠過來服侍,不像小鐘氏的馬車寬大,可以主子帶丫鬟一起坐。

大雲觀的主殿是三清殿,供奉太清元始天尊、上清通天教主、玉清太上老君,以三清殿為中心,共有南北五殿,以東西長廊連結直至三門,整體建築莊嚴雄偉,巍峨壯觀,朱楹雕檻,殿堂亭台之間,老柏古槐蒼勁挺拔,穿插掩映,枝葉扶疏。

小鐘氏一行人跟著道長一殿一殿依次跪拜,之後將她們引進後面的院落,這里不開放給香客游覽,只有清風道長和他的徒弟,以及寄居的佟靖在此。

知曉伯府女眷到來,清風道長等人已避開。

涼亭的石桌上,佟靖和紀老爺子在下棋,紀寬在一旁奉茶。

小鐘氏帶著佟福玥和佟守凡踏上涼亭,佟靖抬眸笑道︰「你來了。」微微一笑,如舒風朗月,少了年輕時的殺伐氣息,恍若世外高人。

「伯爺一向安好?」小鐘氏微微屈膝。

「我很好,夫人不用擔心。」

「見過祖父。」佟福玥和佟守凡一道見禮。

慕容氏幾人在涼亭外問安,涼亭擠不下太多人,至此慕容氏也心中了然,婆婆在相看孫女婿。

佟靖問了問佟守凡的課業,有沒有落下騎射武藝,佟守凡一一回答,佟靖撫須道︰「紀寬是你表哥,若想在學問上有寸進,可以多請教。」

佟守凡規規矩矩的給紀寬見禮,紀寬回禮,一身湖藍色錦袍,腰墜麒麟墨玉佩,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涼亭外的佟星妤看呆了,佟星心目光閃爍,垂眸不再看。

立若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旁觀的慕容氏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繼婆婆真心疼愛沒有血緣關系的佟福玥。

紀寬笑容溫和透著風骨,氣質和煦卻淡淡疏離,不冒進不諂媚,如蒼松翠柏般,是一個有著清晰底線的男子。

小鐘氏心里滿意,便照之前的約定,讓崔嬤嬤捧著一個包袱上前,抿唇笑了笑,神色溫柔又可親,「天氣漸冷,我讓五丫頭給伯爺做兩身冬衣,伯爺可不能嫌棄小姑娘針線粗陋。」這是展現佟福玥的女紅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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