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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臣吉妻 第22頁

作者︰千尋

「為什麼不是我?」迎上他的憤怒,笑容凝結,晴蘭不確定是哪里弄錯了。

「你是誰?」

怎會這樣問,他不認得她了嗎?

「我承恩侯府二姑娘,夏晴蘭。」她輕聲回答。

「承恩侯府不是只有一個姑娘?」

「對啊,什麼時候多出一個二姑娘?」

「皇帝賜婚的不是嫡女嗎?」

在紛紛耳語中,賀巽明白自己被夏家糊弄了,而晴蘭也終于弄懂,任她自生自滅多年的夏家,怎麼會想起自己?

祖父仍然想與二皇子聯姻,她的用處叫做李代桃僵,而賀巽……想娶的對象是夏媛希……

像被狠揍一拳,像巨掌掐心,她痛得佝僂肩背,所有的喜悅歡愉瞬間退散。

好傷啊,最傷她的不是侯府的所做所為,長輩的現實勢利她早已認識,最傷她的是……原來他喜歡夏媛希,原來他對她從來都是無心無意。

「誰允許你這麼做?」賀巽眼底噴著火焰,幾乎將她燃燒。

好問題,她也想問,是誰允許侯府把她架上火堆?

不過賀巽的問法已然擺明,他認定所有的事全是她一手算計,認定她自私自利、搶走夏媛希的婚姻。

多倒楣吶,她怎就攤上這種事?

他怨她恨她,相交多年默契十足,她一眼就看出他對自己有多憤怒。

見她不回答,他握住她肩膀的手越掐越緊,疼得晴蘭額頭冒出冷汗。

「誰允許你假扮夏媛希?」

她假扮?肩膀痛得嚴重,但她強行勾起笑容,笑容代表不服輸、不示弱,代表她無愧于心,她沒假扮任何人,就算他想求娶的是夏媛希,一樣是她,她就是夏媛希,無庸置疑!

但他越是憤怒,她越看得清楚,清楚他有多喜歡、多在乎夏媛希。

低低的私語在耳際響起,「怎麼辦?把新娘子送回去嗎?」

「皇帝賜婚,能退貨嗎?」

「至少上承恩侯府要個說法。」

「那可是承恩侯府呢,承恩侯是首輔,兒子、孫子在朝堂可都是穩穩當當的朝臣,賀大人不過是個四品官……」

賀巽不懼首輔,他擔心的是投鼠忌器,一旦事情鬧大,眾口燦金,媛希名聲必傷,他不介意毀掉承恩侯府,但他不想毀掉媛希的避風港。

咬緊牙關,這口氣他必須吞!

他瞪著晴蘭,下一刻狠狠將她往後甩開,這一甩,晴蘭的手肘撞上床沿,痛得她控不住眼淚,只是她倔強地抬起臉,不教淚水落下。

賀巽一語不發轉身走開,腳步很大,每一步都踩在她心頭上,重重的、沉沉的,一陣陣壓迫著心髒。

新郎離開,滿屋子女眷紛紛走避,彷佛新娘是沾惹不得的污穢。

片亥,喜房里的人全走光了,留下一室怵目驚心的紅。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白芯愁了眉目,慌張失措。

晴蘭抬眉,怔怔地看著陪嫁的丹雲和白芯,兩個丫頭,一個天真、一個老練,勢單力薄的三個人,未來……會很辛苦吧?

丹雲輕咬唇,白芯十歲就跟在主子身邊,但她不同,她是侯府家生子,從頭到尾都知道怎麼回事,帶著罪惡感,她低頭為主子檢查傷口。

兩片紅得發紫的握痕在晴蘭肩背間浮現,撞到床沿的手肘腫起來了,一踫就痛得她齜牙咧嘴。

晴蘭硬把眼淚憋回去,她很清楚以後還更多值得哭的事,現在只是起頭。

她是那種前面的路越難,越要開山闢路,弄出一片坦途的人,她表面溫柔可親,其實倔得要命,沒人能教她低頭,她寧可披荊斬棘,也不要屈膝。

這麼壞的性子應該改了的,但人就是這樣,明知自己性子不討喜,可遇到事,真性情就會跳出來撐局。

白芯很夸張,把她的手包得像粽子似的,看得晴蘭想笑。

「還笑呢,好端端結親不成,反倒結出仇來?」白芯邊嘟囔著主子,邊不滿地瞪住丹雲,她肯定知情,卻半句都不透露,害得主子進不進、退不退地卡在這里,尷尬無比。

丹雲知意,跪地求饒,「小姐,奴婢知道的不多,且……侯爺不讓說。」

晴蘭理解,下人有下人的委屈,他們比上面的人更身不由己。

「過去就算了,現在你能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嗎?」

丹雲猶豫片刻後道︰「賀大人求皇上賜婚,消息傳回府里,主子們亂了套,大小姐的婚事早就有打算,沒料賀大人橫插一腳,後來……」

想起外頭還有個女兒,他們找到村里,一問二問之下,知道夏晴蘭有長進,在京城開了百味樓,知道百味樓,要尋她便也不難。

像听別人的故事似的,晴蘭心下一片淒然,只能琢磨著接下來怎麼辦?

昨夜賀巽沒在喜房里歇下,今日,新嫁娘被冷落的消息將會傳遍賀府上下,她很清楚自己將會舉步維艱,但再艱難,這第一步,她還是必須走出去。

賀巽沒有進一步動作,她猜測他決定認栽。

因為祖父勢強?因為面子?因為聖旨?她不清楚他吞下惡氣的原因,但清楚接下來的路她必須一個人走,沒有人能扶她一把。

「真要出去嗎?可是早上奴婢出去……」

被賀府下人為難、瞧不起了?她可以想像。

晴蘭拉起微笑,對兩人說︰「再難堪,我都已經是賀家媳婦,不想受著就得改變。」

當縮頭烏龜,並不會讓事情更容易些。

「萬一老夫人不待見小姐怎麼辦?」

成親第二天,新郎本該領新娘認親,但新郎不見蹤影,這會兒去見賀老夫人,豈不是把臉送上門,讓人家打得啪啪響。

「今天不見,明天再去,明天不見,後天再行,總會見到的。」晴蘭下定決心打破僵局。

「這算什麼嘛,把帳算在小姐頭上,豈不是欺善怕惡,欺弱畏強?有本事找侯爺去呀。」白芯忿忿不平。

丹雲輕扯白芯袖子,示意她小點聲,隔牆有耳,何況眼下情況確實不妙。

丹雲壓著嗓子問︰「小姐,要是爺狠下心呢?」

不管賀巽是否狠下心,她都沒有退路,無退路之人,哪有權力悲觀?何況她不想不戰而降,她想再為自己賭一把。

揚眉,她鼓舞丫頭也鼓舞起自己,「這事確實是侯府不厚道,但事已成定局,與其為了過去耿耿于懷,餃恨相待,不如懷抱希望、展望未來,凡事事在人為。以後別再叫小姐了,知道嗎?」

這天底下最難的,不是誰能贏了誰,而是誰能容了誰。

賀巽不容她,便由她來容他,既然他認栽、既然他們成了夫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總得有一方吃虧,那麼……他已輸了里子,面子就讓她來輸。

晴蘭的話鼓舞了丫頭們,兩人雙雙點頭,主僕三人走出院落。

賀老夫人還沒起床。

是沒起床,還是下馬威,晴蘭不想深究,她安靜地站在院子里耐心等待。

賀府上下全由賀巽作主,早些年賀老夫人還帶著賀洵教養照料,等賀洵啟蒙後,自有先生教導,賀老夫人便當起那富貴閑人,諸事不看不管。

所以這事,她不會插手的吧。

晴蘭是商人,一個沒有「用途」的老人家,可以不必花心思的,但賀府不是商場,是她一輩子要待下來的地方,她不打算以利益來衡量每個人。

揚眉展笑,她不允許失意侵佔自己的情緒。

一個時辰過去,陽光照在背上,微微地刺痛麻癢,但她沒打算離開,老夫人總不會睡上一整天。

誰知賀老夫人定力無邊,硬是待在屋里一聲不坑,僕婢進進出出端水送茶、送早膳,不久又一陣進進出出、撤下食盒,然後低抑的誦經聲傳出屋外。

賀老夫人擺明了態度,晴蘭該知難而退的,但性子里的執拗硬是逼她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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