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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有財路(下) 第6頁

作者︰寧馨

忠義侯跪在眾人之間,望著雖然跪倒在地,背 卻依舊挺直的長子,心里是愧疚又驕傲。原來兒子曾經的謙讓不是作假,在他不知道的歲月里,兒子拖著病弱之身安排了這麼多事,解決了侯府的矛盾根源,而他一直以來的猶豫是不是曾經深深傷了兒子的心……

這一刻,他萬般愧疚,抬頭想要開口的時候,卻听見兒子又道——

「草民身為大越子民,為皇上分優實乃分內之事。原本草民不該有非分之想,但如今確實有一事求皇上開恩。」

「哦?何事,說來听听。」

皇帝坐在寶座之上,可不是瞎子聾子,特別是忠義侯這樣的武將世家,風吹草動都會傳進宮。皇帝心里已盤算起來該封賞個什麼爵位,神色還裝作不知情的模樣。

沒想到隋風舟出口的請求卻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皇上,草民先前體弱多病,幸虧在塞安縣偶到貴人指點,得以慢慢憤復。昨夜常平倉大火,京兆府已經得了人犯,實在是不小心踢翻火爐所致,並非故意,這個人犯就是草民所遇貴人之父。大恩不報枉為人,草民雖然不曾入朝為官,卻也知皇上一向最是賢明,于是懇請皇上,以臣今日獻糧之功抵過,赦免昨夜無心之失的恩人之父,草民必定感念皇上恩德,繼續為大越、為皇上鞠躬盡瘁,盡心盡力。」

他的話音落地,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大殿上,變得鴉雀無聲。

文武百官都是不敢相信,如此關鍵時刻獻糧,解了大越的燃眉之急,不說公侯重位,起碼能得個伯爺之位啊,如今隋風舟居然只要換一個普通百姓的性命,這般輕飄飄的棄大功如鴻毛,實在是太兒戲了。

這到底是什麼恩人啊,能比爵位還重要?

忠義侯更是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方才的喜悅被兜頭一盆冷水徹底澆滅。

皇帝也是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就求這個,赦免一個犯人?」

「是,草民別無所求,只求皇上恩準此事。」隋風舟背 挺直,神色平靜,玄色衣衫的衣角都不曾被動一分,可見對此事的堅決。

皇帝這一刻心里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更盛,甚至隱約盤算起,自己未曾婚配的公主哪個適合,但想到這里忽地腦子里靈光一閃。

難道那個所謂的恩人是個女子?

「嗯,你可想好了?」

「是,皇上,早民只求這一件事,萬望皇上恩準。」

「好,朕準了,但你獻糧大功一件,就沒有旁事可求嗎?比如忠義侯世子之位?」

君心難測,听到這話,文武百官盡皆抬了頭,特別是忠義侯,神色復雜至極。

「多謝皇上厚愛,但草民並無所求。大丈夫于功名取之有道,忠義侯府世代護衛大越,為陛下馬前卒,草民體弱,不能上陣殺敵,願把爵位留給勇武的二弟,草民在後支持糧草。忠義侯府上下,皆為大越、為皇上分憂盡忠。」

隋風舟侃侃而談,半點不怯懦也不卑微,直听得皇帝和文武百官連連點頭,激動不已。「好,忠義侯世子之位就如你所願賞于次子,朕對于你如何再取寶名,拭目以待。」

「謝主隆恩。」

這次,忠義侯上前一起與兒子謝恩,惹得眾人都是艷羨,有子如此,忠義侯百年後也不怕隋家沒落,興許又是一個興盛百年也說不定啊。

大事解決了,其余是和談還是出兵,就是文武百官的口水戰了。

隋風舟悄悄退了出去,出宮後直接上了馬車奔去了京兆府衙門。

他的親信管事已經等在門口,見了主子趕緊迎上來,「少爺放心,小人已經打通關節,那位爺在里邊沒有受苦,傷處也有大夫治療過了。」

隋風舟點頭,頂著烈日在衙門前又站了一會兒,宮里終于來人傳旨了。

京兆府衙門的大牢雖然設有大理寺天牢大,但平日作奸犯科的人不少,里面自然也是龍蛇混雜。

任大山近清晨時被打暈扔進來,是一個六人的木柵欄,因頭上傷口疼醒的時候,見自己身上的衣衫鞋子幾乎被同牢的人扒了個干淨,好在牢里的飯食不算苛刻,他的胳膊腿還完好。

但望著牢房上方黑漆漆的石頂,周圍虎視眈眈的囚友,還有時刻充斥耳膜的痛楚申吟聲,任大山生平第一次生出絕望的念頭。

從前多少年,即便寒冬臘月帶著妻兒睡在漏風的牛棚里,或者分了家離開老宅,他都不曾如此恐懼。

而造成今日局面的根由,居然是因親兄長的栽贓陷害。

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結局,最槽無非是死而已,只是家里的妻兒要怎麼辦,甚至都無人知道他的死訊……

「嗚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這一刻的任大山哭得像個孩子,萬般後悔不該不听閨女的話,他沒想到嫡親的兄長當真會如此狠毒。

許是上天不忍心讓這個一輩子沒有做過任何惡事的漢子受苦受難,很快就有獄卒踢開牢門撈了他出去,重新安置,又有滿嘴罵罵咧咧的大夫給他纏了頭上的傷口,待他想要問個明白的時候,他又被人提出了車門,重新見到了明晃晃的太陽。

陽光下,見到身著一襲玄色萇衫,身開雄挺的儒雅公子,任大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這一刻,隋風舟如同天神一般將他救出了地獄……

「隋公子……嗚嗚,大恩大德,我任大山做牛做馬……」

隋風舟趕緊扶起欲跪倒的任大山,溫聲勸慰道︰「任大叔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站在兩人身後的管事一張臉幾乎皺成了苦瓜,很是為自家主子可惜,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卻只換了一個人的性命,還要搭上幾千兩銀子賠償那些被燒毀的民宅。

這樣的恩情,整個任氏家族做牛做馬都還不清。

隋風舟卻好似投有半點侮色,好好安頓了任大山住到別院去養傷,待得回到侯府立刻就被喚去了書房。

侯府眾人早就得了消息,一路上,他接收到無數目光,有敬佩有好奇也有質疑,但更多的是許多跟隨任家家主上過戰場的老兵,恭敬站在路旁行禮。

隋風舟背 挺得筆直,微微點頭間,多年的心結已經悄然消失無蹤了。

做為侯府最無用的長子,從此他再也不必低頭……

「說吧,你到底是為何放棄了封爵大功?難道真是因為一個不知所謂的恩人?」

忠義侯望著讓他萬般愧疚的長子,卻依舊沒有放下父親的威嚴,今日之事幾乎就是侯府再進一步的台階,關鍵時刻卻被兒子親手毀了,他不得不問個清楚。

「孩兒在朝堂上並不曾說謊。」隋風舟自行坐下,倒了茶水,淡淡應道︰「孩兒先前在塞安縣遇到一個農家女子,得她指點,受益良多,甚至身子也恢復康健,這縱火嫌犯就是那女子的父親,孩兒以後想娶這女子為妻,做為半子自然不會看著岳父受難。」

「你、你……」忠義侯听得瞠目結舌,想要罵幾句,冷不防就想起了當初亡妻的模樣。

那一日他上門提親,岳父母心疼閨女,不想閨女遠嫁,也是亡妻親自走出後院,小小的女子也是這般高聲朗朗,非他不嫁。

如今,二十年光陰一晃而過,他們的孩兒也是如此……

「罷了、罷了,隨你去吧。」

「謝謝父親,孩兒再過幾日就會返回塞安縣,待一切安排妥當,還望父親趕去替孩兒提親。」

「居然還要本侯爺親自去提親……」

「對,孩兒不希望發妻受任何委屈。」

忠義侯想起續娶之後每次發妻忌日時的寒酸,一口氣堵在喉嚨,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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