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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 第11頁

作者︰烏拉米

她爹是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白春留明知自己有爹卻不在乎……她能理解白春留的想法,偏又忍不住要為另一個和他長得相像的人感到悲傷。

「哎,瞧我真是的,淨跟你說這些不開心的事。那都是陳年舊事,望未姑娘听過就算了,可別放在心上,要是害你不開心,我可是會難過的。」

「白莊主別這麼說。每個人多少都有些傷心事,能說出來,總比憋著好。」再塞一小口饅頭,把復雜難解的心事通通吞進肚子里。

「你呢?」他突然問道︰「望未姑娘來到白莊,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想要白莊為你達成?我能力是有限,但只要你肯說出口,我一定盡力幫你。」

她的心願啊……右手撫上心口,隔著衣物踫著掛在胸前的平安符。平安符里藏著能害人的東西,是她爹臨終前去附近廟宇求來,硬塞給她的。

他老人家以為仇人之子必也是十惡不赦之徒,就算被善名天不知的白四季收養了,也改不了藏在惡血里的本性。但他又想,那孩子體內還有一半是他心愛女人的血,要他痛下殺手,他怕自己終究會心軟,于是,他把這事交由她決定。

他要她,親眼確認白春留究竟是哪一種人,只要白春留眸里流露出一絲血腥狠勁,就把藏在平安符里的毒約摻在他的食物里,讓白春留和她一樣,一輩子受盡劇毒蝕骨之苦。

她和白春留無仇無恨,就算他真是惡人,這種平白無故害人之事,她也做不出來。但她還是來了,只為了,想找一個陪她受苦的人。

世上的事多不公平啊!她本來就是孤兒,雖然時常沒有飯吃,但身體健康無病;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收留她,以為可以過好日子了,誰知才是苦難的開始。她根本不在乎她爹的仇報不報得了,但若有另一個人能陪她一塊數著日子吃解藥,陪她吐血陪她瞎眼的,那有多痛快啊!

可惜,他不但不壞,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好人。她來時故意走人來人往的官道,每到一個城鎮,必定在客人最多的茶亭里落腳歇息,就為了張大耳朵偷听關于白莊的種種事跡。一個人,不管他的名聲有多好、做的事有多成功,也一定有些嫉恨他的人故意說著他的壞話。只要讓她听到一句壞話,就算是閑人惡意造謠生事,她也會信,偏偏關于白春留的壞話,連一句也沒有。

他要多努力,才能贏得這樣的好名聲?而她,真能狠下心把這樣的苦難強加在一個這麼努力的人身上嗎?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白莊,也許他在人前裝模作樣,回到自己地盤就原形畢露了,但她萬萬沒想到,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所有想要害人、想要找人陪她受苦的種種念頭徹底崩潰了。

這個人,不是她爹仇人的兒子,只一眼她就明白了。那張令她又愛又怨、難以忘懷的臉,就算再過十年,她也不會忘記。

「望未?」白春留見她陷入沉思,輕聲喊著。

她回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願望,已經完成了……」她徹底死心了。不可能達成的願望,就跟已經完成了沒兩樣。現在,她只剩下一個任務,就是回到她和爹相依為命的老家,把白春留的近況,原原本本轉達給躺在墳墓里的那個人。

「白莊主,你現在……過得好嗎?」向來平板無波的嗓音,有點啞了。

白春留听見她半啞的音色,愣了下,那道總是看他一眼就躲開的目光,此刻卻膠在他臉上。他深吸一口氣,綻出非常美麗的笑容。

「我很好。」用他一貫溫和的語調,慎重地答著。

送走了那個據說是大忙人,卻三天兩頭往冬雪園跑的一莊之主,她立即奔到床前,收拾起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隨身包袱。

餅兩天就是中秋,據說每年這個時節,除了白莊的對頭墨莊有客來訪之外,江湖上各大門派、朝廷的官員,甚至遠城里的老百姓們,都會來到白莊一同共度佳節。殊兒私下向她提過,白春留有意借由這次盛會,向眾人宣布他倆的親事,要她好生期待著。

期待什麼呢?她根本不可能嫁給他,就算對他頗有好感也不會。她可不想在半夢半醒間,被躺在身邊的那張俊臉活活嚇死。

既然不想嫁他,也不想毒害他,那再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不趁現在走,等到來過節的客人們一一進住,要離開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低下頭看著那身質料不錯的新衣。照理來說,應該連這身衣物都月兌下來還給白莊才對,但她怕這一耽擱,被差到別處的殊兒就回來了,于是留下幾錠碎銀,當是買下這套衣物,這才抱著她的舊布包袱,小心翼翼地走出冬雪園。

臨走前,忍不住朝四季樓的方向多看幾眼。雖然對戀戀那孩子有諸多好奇,真想偷偷去瞧上一眼,但從冬雪園到四季樓之間,往來僕役不少,要想順利離開白莊,最好別再遇上其他人。

反正她爹已經成鬼神了,想見孫女一面還不簡單,也不用她多費心了。

冬雪園離後門近,後門外是一片荊棘密林,平日少有人煙,連門衛也時常躲在牆後打盹偷懶,這些在她來白莊之前就已先勘查過了。她自認沒本事穿過那片密林,只打算沿著圍牆走,避開十字巷直接出遠城。

她在樹後躲了一陣,確認門衛的鼾聲如雷,再大的聲響也驚他不醒,才打開後門走出去。

這白莊,混進去和溜出來都這般容易,到底是怎麼在江湖上屹立不搖的?

她頗感好奇,卻也不是非要追究出一個答案。原本就是陌路了,這一走,要再回來絕無可能,就算日後听到什麼白莊被人滅了之類的消息,她也不會有任何感慨。

走沒兩步,忽然听見密林方向傳來異聲。她直覺回頭,正好與從密林出來的白冬蘊四目相接。正想著怎麼那麼倒霉,走到哪里都會遇見這人,突然發現他臉色不太對勁,先是震驚,再是憤怒,然後朝她所在的方向疾速狂奔……

第4章(1)

約好在城外茶亭見面的人放他鴿子,他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憤怒,但依他的行事準則,這人接下來的日子要是太好過,其他曾經犯了他的禁忌而吃盡苦頭的人豈不是要不平了?

他提著印有許記糕餅鋪的油紙袋,一邊想著要忘麼報復失約的人,依著往常的習慣,走進荊棘密林。

這片密林並無特別設陷阱,但滿地荊棘加上林木茂密,誤入此林的人就算沒有迷失方向,也會被利刺扎得滿身傷,對白莊而言,算是極佳的天然屏障。當年老爹把白莊蓋在這種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認真思量後的決定,但對他來說,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煩。

他的武藝不精,有人跟蹤他不見得能及時察覺,因此,他每次回莊,都故意穿過密林,故意在林子里東彎西繞,直到確定沒有人跟在他後頭,才翻過圍牆回家去。翻牆而不走前後門,也是怕萬一真有功力高深的人跟著他出了密林,親眼見他進了白莊,他要找托辭也比較容易。

層層防範,就是怕他在莊外的所作所為,連累到自家人。

他走著走著,家門……不,家牆就在眼前,他習慣在翻牆回家前將四周掃視一遍,這一掃,前方不遠處的瘦小身影令他微眯起眼。

這女人,不好好留在莊里養病,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連包袱都帶出來了……她想離開了?

正要追上去抓住她,不比白春留靈敏的耳朵突然听見後方林子里有說話聲。連他都听得見了,可見對方離他極近,心頭一凜,立刻轉向圍牆,當作沒有發現徐望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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