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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天 第6頁

作者︰堯堯

接著溜滑梯似的,他左彎右拐、三兩個下滑的驚險動作,竟然就到了之前待命的半山腰。

「瞧,就說你腿短,三分鐘的路你花了二十分鐘。」

「是十五分鐘。放我下來。」

「化妝箱在哪?」

她手一指,他走過去,把她放在折迭椅上,然後往她面前一蹲,「快點,我不要血肉模糊那種……」

「知道。」她尷尬地用濕紙巾擦手,「你要帥帥的死去。」

「我沒要死,那只是比喻,主角死了還有戲唱嗎?」

「閉上眼楮。」她開始在他臉上制造鼻青眼腫,以及多處血痕,再順著流向,在他胸前灑上血跡斑斑。

「看一下,」她遞給他鏡子,「沒有血肉模糊,也不窩囊。」

「哇塞!苞真的一樣。」

當他滿意地攬鏡自照,她抓住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手也要?」

「難道你用臉打架?」

「也是。」

沒多久,右手的指節一個個變得紅腫,接下來換左手背的擦傷。

「待會兒起碼要再拍三個小時。」他說。

「嗯。」

「你要我下來,還是你先上去我再背你下來?」

「白痴。」

「你說白痴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很白痴的意思。」

「你竟然罵我白痴,也不想剛才是誰英雄救美。」

「好,我收回。還有,」她放掉他傷痕累累的左手,別扭地說︰「謝了。」

「這還差不多。所以呢,你是要我下來,還是你先上去我再背你下來?」

「白痴!」

吼!天下有這麼笨的腦袋嗎?

這麼笨的腦袋,其來有自。

所謂「用進廢退」,他的笨,其實是長期不動腦造成的,用則進化,不用當然就退化了嘛。

前不久,「趕盡殺絕」才剛殺青,經紀公司便要他馬不停蹄地投人電影、寫真集、還有廣告的拍攝;他知道之後直嚷著罷工,可最後還是乖乖地配合,因為爭取權益太過麻煩。

演戲也是。要他動腦思考或用心感受簡直比登天還難,因此只要踫到內心戲就完了。

「任帥,演戲不能台詞念完了事,要有feelings,知道吧?」

「我英文很破,不懂何謂畢淋濕。」

「既然是父子相認,表示之前並不知情,所以應該先震驚、接著激動,最後再百感交集,懂嗎?」

「編劇夫人,你高估我了,沒學過川劇怎會瞬間變臉?」

「勝天,你看過人間情、金錢世家、藍色霹靂火……這些狗血劇吧,照著演就對了,保證賺人熱淚。」

「你是叫我又喊又叫?對不起,歇斯底里不是我的死呆鵝。」

「兒子啊,來我懷里體會一下父親的溫度,感覺就來了。」

「惡!」

偉來周日劇「離我遠一點」的拍攝已近尾聲,只剩一場案子相認的戲,無奈這場戲一拍再拍,感覺就是不對。

眼見遲遲無法殺青,大筆銀子跟著燒掉,制作公司急得跳腳,于是導演、編劇、制作人,甚至演父親的男演員都輪番上陣。

可惜上陣又下陣,無功而返,因為他根本不投人。

最後,小冰出馬了。

「天哥,這場戲拍三天了,再拖下去……」

「我也不想啊,可是怎麼演導演都不滿意,有什麼辦法?」

「那你就照他們說的試試嘛。」

「我有啊,問題是演出來又說不是他們要的樣子,存心挑我毛病。」

他把長腳蹺到椅凳上抖啊抖的,完全不當一回事。小冰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沒轍了。

因為必須隨時待命,她一直坐在旁邊玩手機游戲,但那些對話吵得她不能專心,白白丟掉一堆分數。終于,她受夠了。

「演不出來,叫他們改劇本就是。」

「誰說我演不出來?」

「那你演啊,也不想想把整個劇組晾在這里三天的人是誰!」

他被激怒了。「你怎麼不去怪編劇,日子過得好好的,干嘛一定要父子相認?」

「你這話很奇怪,人生父母養,誰不想要有個爸?」

「我。」

「什麼意思?」

「爸有屁用!成天不見人影,只有在賭輸了後回家要錢,或找出氣筒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老爸你會想要嗎?」

「你說的……」

「就是我那賭鬼老爸啦,怎樣!」他激動地放下雙腳。

「那他……人呢?」

「死了,我八歲的時候。」他假笑兩聲,「老天有眼,人間少了個禍害,我們家也終于可以平靜。」

因為意外,她失聲了。

「可惜沒多久,我媽也生病去世了。一個女人養兩個小孩,還要隨時填補賭場的無底洞,不累出病來才怪。」

她不敢看他,只好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五彩泡泡不斷地升起又降落。

「可憐她沒享過一天清福,連兒子成為大明星的風光也看不到。」他故做輕松,「要是她還在,我一定給她買十;帝寶、請十個佣人、每天吃十個大隻果,她最愛吃隻果,可是都舍不得買……」

他哽住,就此沉默不語。

這時候,她覺得應該找些有水平的話來安慰他,于是她說——

「你爸是個混蛋。」

「說得好。哈,那個混蛋活著的時候,我常想他為什麼不去死;他死之後,我又想他為什麼不早點死。」他嘲諷地笑了,「我這個兒子也很混蛋吧!」

這樣的他,讓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于是兩人便悶聲坐著。

突然間,她問︰「如果,呃,我是說如果,你爸出現在你面前,求你原諒他過去的混蛋行為,你會怎樣?」

「無聊,人都死了。」

「說說看嘛,又不會少塊肉。」她催他。

掙扎過後,他開口了。

「其實我也想過,而且不止一次,」他垂下眼瞼,注視著自己的膝蓋,「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跑來求我原諒他接納他,我會怎麼說。」

轉過頭,她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那是沒了平時的吊兒啷當、正壓抑著情緒的他。

他的聲音低沉難辨,她朝他貼近些,感覺到他身體的微微顫抖。

「去死吧!在你那樣對待媽、對待我們姊弟之後,你還有臉請求我的原諒?別妄想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喊你一聲爸爸。」

她吸吸鼻子,對小冰使了個眼色,然後抬起他的臉,開始這三天來第

三十八次補妝,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補妝完畢,她拍拍他抑郁糾結的臉。

「去吧,去告訴你老爸,他有多混蛋。」

「我不……」

不顧他的反對,她將他推向已各就各位的聚光燈底下,雖然殘忍,但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

倉皇失措的他,內心仍余波蕩漾,當看到男演員朝他走來,直覺擺出防衛的姿態。

「兒子啊,是我。」

他先是錯愕,隨即在領悟對方的身分之後,臉上立刻顯現嫌惡與鄙夷。

男演員往前兩步,作勢要抱他,他慌忙倒退,並舉手阻止對方繼續前進。

「別過來!」

「我是爸爸,你不記得我了嗎?」

「走開!我沒有你這種混蛋父親!」他緊握雙拳。

「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對不起?」看著對方的侮恨交加,他的嘴角浮現嘲弄,眼眶卻紅了。「去死吧!在你那樣對待媽、對待我之後,你還有臉請求我的原諒?」

「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諒,但我已行將就木,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听你喊我一聲……」

「閉嘴!你憑什麼要我喊你爸爸?!憑你對我和媽的不聞不問?!還是憑你對我們的拳打腳踢?!」

在對方的無言以對中,他爆發了︰「你知道嗎?!為了給我飯吃讓我上學,媽白天兼三份工作,半夜還去撿保特瓶。我在學校受盡嘲笑卻無法反駁,因為連我都不齒你這個父親!還有,拜你那永無止盡的賭債所賜,我們母子倆過著朝不保夕、居無定所的日子,有一次討債的流氓威脅要砍掉我一只手,嚇得媽帶著我連夜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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