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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刺的溫柔 第24頁

作者︰戲子璇

然後,這不只是「任雪霺變成同性戀」那麼簡單,更代表她不是個好母親,她沒有為女兒建立「正確」的感情觀,所以才會造成女兒的偏差行為。

和所有傳統的母親一樣,對潘巧凌來說,身為「同性戀」,是一條天理不容的不歸路。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信我嗎?」任雪霺淡淡回應。

「如果沒有,你為什麼去勾引歐凱恩的妻子?」潘巧凌瞪著她,厲聲問︰「報復嗎?」

「一開始是。」

「一開始?那麼後來?」

「我後悔了。」

「是真的後悔?」

「我心里還是在意歐凱恩的,想到他會為此難過,我就什麼都做不下去了。」她說︰「所以我不再和歐凱恩糾,也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辭去工作,一切的確都是我的錯。」

「所以你從來沒有愛過那個女人?」潘巧凌又確認了一次。

「沒有。」

潘巧凌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板起臉孔。

她相當在意面子,他人的議論是她這輩子怎麼也逃不出的難關,于是,她再次對任雪霺提出了擔憂︰「這件事已經在私底下傳開了,一傳十,十傳百,你要我怎麼面對朋友,還有家里的人?他們會怎麼看我?笑我教育失敗?因為我就是在感情里失敗的女人,我的女兒才比我更糟?」

「媽,對不起。」

潘巧凌越說越氣,音量也益發提高︰「你要我怎麼面對所有人?這樣你覺得很高興、很光彩是嗎?」

「媽,真的很對不起。」她自知理虧,除了道歉,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消減母親的怒火。「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您不需要攬在身上。」

「說對不起要是有用,那我還真想向老天說,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結婚,也不應該把女兒生下來,現在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在氣頭上的潘巧凌不受控制地說出了一句最傷人的話︰「任雪霺,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報應!」

那一句話崩解了她的世界,地裂了,天塌了,她什麼也抓不住,跌落至無邊的地獄。

眼前所見,皆是虛無;耳邊所聞,均是碎裂。

她從來不想離開所愛的人,可惜,無論是情人或家人,最後都無法留在身邊,她還能不承認自己大錯特錯嗎?

潘巧凌益發激動,說什麼都不肯原諒女兒。她害怕丟臉,而且在感情上同樣受過傷的她,彷佛被踩到痛處,使勁地抱怨,把自己的不安與創傷一古腦兒往任雪霺身上拋。

到最後,她下了最殘酷的命令︰「你離開吧,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還有你所犯的錯……別讓我再看見你了……」

「媽……那麼我之後——」

「我不想知道。」潘巧凌打斷了她,「最好別再讓我知道你的消息,免得我的心髒受不住打擊,提早離開世界。」

面對母親的崩潰,她起了放逐自己的念頭。

身在台灣,無論逃到哪個角落,總還是熟悉的傷心地,于是她想,出國一段時間也好,就讓時間慢慢療愈她與她所愛的人的傷。

于是,她推掉所有工作邀約,也斷了與朋友的聯系,默默申請度假打工簽證,獨自前往日本大阪。

一待,一年也快要過去了。

第7章(2)

回到眼前,任雪霺看著歐凱恩,試圖壓抑心中情緒,平靜地說︰「所以像我這樣不懂愛的人,犯了不理智的錯誤後,又有什麼資格站在講台上,或陪在我所愛的人身邊呢?」

「對不起,這事情對伯母的影響這麼大,我應該和她解釋才是。」

「錯了就是錯了,根本不需要解釋。」她輕聲反駁。「況且……你要用什麼身分呢?我的前男友……還是趙曉愛的丈夫?」

他沉默。

僅只是那樣看著她,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問︰「這些日子,你都待在道頓堀那間章魚燒店工作?」

「我和店長是偶然間認識的,她邀我一同工作。」她勉強笑著,「不管身在哪里,生活還是要過。有事情忙是好的,至少在店里忙碌的時候我幾乎不會想起讓我難過的事……」

「可是……再次見到你,我覺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發自內心地說︰「至少你面對我時,情緒平靜很多,似乎也不再沖動。」

不沖動嗎?

那是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的?

「離開台灣那麼久,我如果連一點長進都沒有,是不是太失敗了?」她苦笑。

「人們總說感情最怕相見恨晚,但我寧可現在才遇見你。」好不容易,他再次鼓起勇氣握住她的手,「也許,就會少走許多冤枉路。」

「可是,如果不是在十七歲那年遇見你,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不是嗎?」她別有它意地笑了。

「雪霺……」他站起身,將視線投向遠方的雲,才敢繼續說出口︰「在日本的這些日子……你談過其它感情嗎?」

這個問題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明確說出他期待的答案,但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卻有意試探他。「我隔壁住了一個台灣男人,畢業之後留在大阪工作,他對我很好,也希望能和我一起度過往後……」

他回過頭,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所以,你接受他了嗎?」

「你認為呢?」她反問。

「可是我……」滿腔情意急著要表露,萬般沖動之際,他卻以理智控制了自己,淡淡地問了一句︰「和他在一起,你能夠得到幸福嗎?」

「幸福?我還是不敢肯定什麼是幸福……以前我覺得在愛火里燒成灰燼才是幸福……但是我錯了……」她也站起身,朝他靠近。「和嚴哲在一起,如他所說,沒有我所熟悉的驚心動魄、愛恨交織,但是,起碼有個人陪在身邊……」

「如果這是你要的……」握著她的手,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的︰「我……祝福你……但請答應我,不管你選了誰,都一定要快樂……」

他的話,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鏡池的鏡面似乎多了一層霧。

如果他還是那只滿身戒備的刺蝟,在心意被否決的此刻,他絕對開不了口給予祝福。

他的刺會毫不容情地向她襲來,冷嘲她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熱諷她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就像那時候的她。

但是他給她的,竟然是……祝福?

「然後……你沒有其它的話想說嗎?」比如試著挽回或是用殘酷的攻擊來表現他的愛,一如往昔。

「說實在的,雪霺,我非常痛苦……看著你選了別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可是,如果你能因此感到快樂,不再為愛心痛翻騰,我又有什麼資格剝奪、破壞?」

噠。

空氣瞬間凝結,她幾乎可以听見眼淚墜落地面的聲響。

不行了,她再也忍不住了,什麼理智什麼矜持,隨它去吧!在這一刻……

只要能擁有他,一切都拋諸腦後吧。

終究,她還是輸給了自己,投向歐凱恩寬闊的懷中。

他的衣領有淡淡的薄荷味,是她所熟悉的,她也刻意地在屋里擺上同樣的淡香,因為她以為他不可能再回到她的生活之中。

「凱恩……」她的淚很快染濕了他的衣襟。「事實上……我並沒有接受他對我的表白……因為我還是騙不了自己,這輩子我再也不可能像愛上你那樣,去愛著別人了。無法相愛的人,怎麼能在一起呢?」

他環住她的腰,讓她緊貼他的胸口。

是夢嗎?兩條岔開的感情線哪有重新交會的可能?

是夢吧?可是,任雪霺的體溫卻如此熾熱。

已經不再需要言語,她將唇覆上了他的。

言語本是虛無之物,承諾得越多,就越讓人築起不切實際的期待,永遠無法完美復制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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