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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夫認錯妻 第35頁

作者︰梁心

「我只是想和她好好過完接下來的日子,為什麼你們這麼殘忍?為什麼!」

「你——」韓光義本想貫徹韓映竹的說法,不過這場喪事本來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在羅桂杰這明白人的面前說假話根本沒意義。

「你以為映竹願意如此嗎?她不這麼做,只能等著為你收尸,與其你死後,她守著孩子過一輩子,陰陽兩隔,還不如拚個機會讓你活下來,你們兩個一樣不能見面,但是至少她知道你活得好好的!要是你,你怎麼選?」

「我……我……」羅桂杰沒想過這一層,韓光義一席話如同巴掌,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他抱頭跪了下去。「我不想與映竹分開,我不想!」

「我何嘗樂意?你可知道當映竹挺個肚子,跪在我跟前說不能為我盡孝時,我心有多痛!」韓光義槌著胸口,站也站不直。「都是造化弄人啊!」

「主子,起來吧,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夫人要是知道,肯定會心疼的。」七峰上前攙起羅桂杰,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

「是啊,二丫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她就是……就是把我疼進心坎里,才會、才會……」羅桂杰看著周遭一片狼藉,心口像被鈍槌了一下。

明知道這是假的,他還是悲憤到無法接受,二丫若是親手為他收殮、送葬,豈不是痛切得要發瘋?

如果這方法奏效,他們這輩子只能異地相思了。

「隨你們擺弄吧。」他已生無可戀,卻不得不活著。「我只有一個要求,別放映竹的牌位,她還好好的,好好的……」

「是,我們知道了。」仿夏和擬秋哭得不能自已,其他家僕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仿佛真的在辦喪事。

他們祭悼的,是羅桂杰與韓映竹此生不能廝守的感情。

羅桂杰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把自己鎖在里面。

成親以來的點點滴滴,不用刻意回想,就自然浮現在腦海里,他們像尋常夫妻一樣,平實地過每一天,吃到好吃的,就想著為對方留一份,看到有趣的東西,就想帶回家讓對方也瞧瞧。

很平淡,卻歷久彌新。

可惜這生活,佔不到他人生一半的長度,實在是太短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吐不盡胸口苦悶,難受得想結束這一切,卻還是得咬牙扛著。

人生苦短,他卻苦長,有沒有這麼可笑?

他走到房間的亮格櫃前,拿起兩支已經有些褪色的捏面人,諷刺地笑了出聲。

「我當初怎麼會選你們兩個?牛郎與織女,不也是異地相思嗎?可是你們比我好太

多了,還能一年一會,喜鵲搭橋,我恐怕得死了,才能在黃泉路上與二丫相逢。」

可他不能怨,因為他有多痛,二丫就有多痛。

羅家掛幡,韓映竹的香料鋪子也關了,大伙兒錯愕不信,怎麼好好一個人,一場風寒,說沒了就沒了?

韓映竹與不少夫人交好,向她買過胭脂的人,統統都到羅家上香,可見靈堂僅有停柩,卻無牌位,不敢明言打听,紛紛私下詢問,才明白羅桂杰迄今都不能接受妻子已逝的事實,過身那日,還不許家僕搭靈堂。

韓映梅知道妹妹詐死退出,就是她等著嫁人的時候。她現在禁足,只能在院落里偷著樂,日盼夜盼,就盼父親回來跟她說她就要成為羅家的新主母。而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韓光義特別安排在她身邊盯梢的丫鬟們記下,送到羅家回報給他。

她沒有翻出風浪,韓光義暫且就不理她,從靈堂架設起來之後,他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到羅桂杰身上,羅家所有奴僕也是。赫然發現從那天起,他身上便沒有再添過新傷,意外戛然而止,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卻誰也笑不出來。

現在誰不知道羅桂杰在妻子驟逝後,每天天一亮,就到門前站著,風雨無阻,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須面不能剃,看起來就更為頹然蕭索,任誰勸,都雷打不動。

「主子,進屋吧,都下雪了。」七峰撐著傘來到羅桂杰身後,再為他加件披風。

「下雪了……」羅桂杰伸出手,接了片初雪雪花,順著指尖看出去,景色開始罩白。他狀似自語,喃喃地問︰「二丫怕冷,不曉得她夜里怎麼熬?火爐燒了幾個?」

「如冬姑娘會照顧好夫人的。」七峰勸慰。「主子,進屋吧,外面冷。」

「我再站會兒。」羅桂杰掃了眼天天都見到的街景,禁不住問︰「七峰,你說夫人會不會站在某處看著我?」

「全城的人都知道主子日日守在門外,夫人就算此刻不在,也一定在遠處看過您了。」七峰恭敬回應,心里是為主子叫苦。

他每天守在門外,不過是為了讓妻子能在遠處看看他。

「可我看不到她,遠遠的,也看不到。」他盯了好幾日了,連個身形相似的都沒有。

他啞然失笑,帶著濃烈悲苦。「等這場……喪事辦完,她就要搬離這座城了,對不對?」

七峰不敢回話,明天他們就要把靈柩運出去燒了。

「我把夫人的畫像都交給岳父了,等事情辦完,你去取一張拓印,送到各地藥坊,要他們注意畫中女子,若有發現,務必好好照拂。」羅桂杰百般無奈,岳父怕他有事,連二丫的畫像都不讓留,他真怕哪天把她的長相忘了。

二丫會不會把他忘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就無緣無故去了呢?」一名婦人帶著兩名幼子,一到羅家門口便跪了下來,痛哭失聲,還連磕了好幾個頭。

每天都有人來靈前吊唁,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地位低下的,就在門口啕哭幾聲,磕幾個頭就走。

羅桂杰起初不以為意,站在門口發愣,直到這名婦人說了名字,他才驚覺過來。

「小姐,你成親的時候,春曉公公病重,無法前來賀喜,丈夫跑商,家里離不了人,本想著等小姐坐完月子再來看看你的,誰知道……誰知道你就這麼走了……小姐……小姐……」春曉哭得不能自已,跪坐在地上頻抹眼淚。

「春曉姐……是你嗎?」羅桂杰轉過身來,訝然地問。

「您是?」春曉站了起來,胡亂地抹干眼淚,不解地看著他,印象中沒見過這男人。

「果然是春曉姐。」她比以前還要福態些,不過這張圓臉除了歲月的痕跡外,倒沒有太大的變化。「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我是樹林。」

「樹林?」她仔細回想,但想不起有這個人,只好愧然地看著他。

「你再想想,我就是那個被包子攤的胡老板刁難,窮到只能借宿在姻緣廟里的樹林。」

提到姻緣廟,春曉就想起來了,激動地看著他。「你……你就是樹林?變化也太大了吧?我記得你那時很瘦,比現在還要再瘦一圈呢,個子也才高我一點點,這麼多年不見,你過得好嗎?」

「好不好,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了。」羅桂杰無奈喟嘆,他這樣子算好,就真沒苦過了。「對了,我現在不叫樹林,有了個名字,叫羅桂杰。」

「羅桂杰……羅桂杰?」春曉驚呼,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你就是姑爺?那……那……」

「姑爺?你不是應該稱我為二姑爺嗎?」羅桂杰現在才發覺有些不對,春曉是韓映梅的丫鬟,照理說該是以排行稱呼韓映竹的。

「為何要稱你為二姑爺呀?」春曉以為他知道韓映竹放她離開時,已經為她月兌了奴籍,不再是下人身分了,才有這般認知。「就算我不服侍小姐了,她永遠都是我的小姐,你當然是我的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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