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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狹路 第44頁

作者︰攸齊

他放棄大考,進酒店工作,一邊卻是準備考試,隔年如願上了第一志願;他仍是瞞著眾人,連母親也瞞,就怕她心軟讓父親知道事實。那些人看他只是個端盤端茶水、滿足酒客各種要求、對酒客哈腰才能賺小費的酒店少爺,無才能也無學歷經驗,譏諷他爛泥扶不上壁的同時,自然不會提防他。

李芳菲是他計劃里的意外。他去關切阿布和Ray開發小姐的進度,她穿著香檳金的掛脖短洋裝,肩上一件粉色的毛草披肩,從路的那端走來時,他一度以為只是面貌相似的女人︰他忍不住提醒阿布,說穿著性感未必就是同行,或許當下心態是將她當作記憶中那抬腿時翻了百褶裙、露出比阿公牌內褲還寬松還丑陋的大黃短褲的高中女生。後來Ray提起他被那女生訓斥的對話內容時,他方恍悟——就是她啊,那就是她說話的調調!

再次在樓道見到她,並非當年那份心動還在,不過是想逗逗她。他想知道那個天外飛來一腿、以正義人士姿態出現,其實只是個露出大黃短褲還不自知的高中小女生,成年後又是如何面對成熟男人惡意的調戲。是尖叫、是恐懼、是轉身就逃,還是踢他一腳?

她的反應與力持鎮定的表情無比有趣,他被勾出興致,他期待再相見、再交手,他期待她這樣的女子只對他順從。

若不是那次她的MP3檔案未關閉,他好奇將耳機塞進耳中,他怎會找程東琳查她人事,又怎會因而得知她原來是巫祥林的女兒?

「所以你才執意去我家幫我帶東西過來。你其實是去找MP3,復制里頭的錄音檔,然後被你發現我哥給我的那個檔案,就干脆一起帶走?」他對她說,她是第一個為他等門的人,所以她交出鑰匙。

徐東俊頭微沉,算是回應。

她自嘲地笑︰「把話說得那麼好听,我以為真心誠意,原來是要騙我的檔案。」她還為此心動,「是剛好抓到這樣的機會,助你早日奪下程家一切,好上演你的王子復仇記?」

「那是兩回事。」他皺眉,「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陰險。就算我陰沉,也不是用來對付你。未經過你同意復制你電腦內檔案是我不對,但我若說我不得已也過于矯情。我只能說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撇開與程家相關,其余的我未曾欺你。」他不喜歡她如此扭曲他。

李芳菲看他。「你听見錄音擋內容時,為什麼不問?你知不知道我後來並沒有打算把錄音檔交出去?你這麼做讓我同事被帶去偵訊,我心里有多內疚!她還是個孕婦!」

「我問,你就會如實回答?」他反問,見她怔愣的表情,他道︰「不會。你不會老實告訴我,因為任何跟‘預謀’有關的事,都是愈少人知道愈好。要成功,又要不被身邊人反對,只能默默進行。這我在高二那年就知道了,所以我成績退步再多,我再令我媽失望,我也沒告訴她我做的那一切都是為了等待將程家扳倒的那一天。我要是讓我媽知道我想做什麼,她就會對程家心軟、她會勸我不要計較,所以我才會說你不會老實告訴我。你就算再喜歡我,就算不知道我跟程家的關系,你也不會在法律和展輝還你父親清白前,將你進立群的目的公開。如果我開口跟你要檔案,我勢必得讓你知道我跟程家的恩怨,但我不能讓你知道,我也擔心你要是知道我跟程家的關系後,是不是也將我當成仇家。當一個人面對親情與愛情時,誰都沒有把握他會選擇哪一邊。」

面對他這番言論,她終究無法回應——原來他早已洞悉一切。他們那樣的家庭,每日上演的究竟是什麼?

「所以我們終究對彼此不夠信任。」稍長沉默後,她下了結論。

他眉峰微蹙,沉吟片刻,才啟口道︰「有時對彼此懷疑並非信任不夠,是立場不同。」

是,立場不同。所以他們應該楚河漢界,不是雙宿雙飛。李芳菲呵口氣,道︰「我該問的都問了,你忙吧。」拎著包起身。

他拉住她手腕。「我不忙。」

「很晚了,我也該回去休息。」她眨了下濕潤的眼。「請你……松手。」她要掙月兌他,不難︰難的是他要甘願放手,但怎麼甘心?「芳菲。」他試著喊她名。

「我說我要回家休息了。」她不看他,眼楮看著大門方向,語聲極淡。

徐東俊起身,手仍牢握她的。「話說清楚就讓你回去。」

「你還要我怎麼樣?」她回首看他,眼眶濕紅,似壓抑情緒。她聲線不穩,微顫著嗓音道︰「你都達成目的了不是嗎?」

他握住她兩臂。「那跟我們的感情無關。」

「怎會無關?」她下巴懸著一顆淚。「你要的,不就是爬上頂端,將那些人踩在腳下嗎?現在我身邊再沒什麼可讓你拿的了,你還要我怎樣?」

他喉結翻動,無話可說,也是不能說。他的計劃就差那一步!

「我們還是別見面了吧。」

「不可能!」他握住她手腕的地方施了力,緊得她眉心微微蹙起。

李芳菲看著他,緩緩掀動唇瓣︰「如果我的親人間接害死了你深愛的家人,你還能說‘不可能’嗎?」

聞言他眉目一沉,手勁未松。他仗著身高優勢低眼看她,憑著男女力道上的差異制住她,卻管不住她的嘴。

「你的家人可以接受你的對象是凶手的親人嗎?」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著。

他瞪視她數秒,只能頹然松手,她未停留,轉身就走。

他長腿一踹,踢歪了沙發。

以為能將她掌握,卻是眼睜睜目送她走出他的視線,這樣的悵然若失真他媽的要命,而他卻無能為力。

終是嘗到了心慌意亂的滋味。

朝會時間,教官在司令台做暑假前的叮嚀,夏季太陽一早便熱情如火,底下師生頭昏腦熱。

「不舒服嗎?怎麼看你一直低著頭?」吳承佑從後頭走上來。他的班級隊伍在她班級正後方。

陽光剌眼,李芳菲眯眼看他,笑容有些勉強。「大概是陽光太強。」

「你精神看著很不好,要不要先回教室,我幫你看著?」他發現她黑眼圈略重,眼皮浮腫,心事重重樣。「還是心情不好?」

她笑一下。「沒有,大概昨晚沒睡好。如琦呢?今天心情怎麼樣?」

「病了,今天請假。」

「病了?」她微訝,「昨天她打電話給我時,听起來還滿有精神。」

「我煮了豬腳面線給她吃,沒多久就跑廁所,本來還有力氣問我是不是放了什麼不該放的,後來還吐了,又吐又拉又發燒,虛弱到連話都懶得講。還好有一家小兒科診所有門診,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吳承佑嘆口氣,「半夜又起來拉,邊上廁所邊哭著說她沒犯罪,我想她大概是心理因素居多。」

她未曾接觸過檢調人員,不知道偵訊是何種情況,但她想,那種被當罪犯問話的感受一定相當差勁。「她好點了沒?」

「我丈母娘一早就來陪她了。生病吃藥倒還好,是擔心她心里有陰影,所以她打算明天遞辭呈,做到這學期結束就好。」

聞言,她垂下眼睫。「真的確定要辭職了?」

「也待不下去了。」吳承佑想起什麼,「你決定過來幫我了嗎?你要是過來,如琦一定很高興,搞不好病就好了。」

「……怕她病得更重。」她喃喃低語。

「啊?」司令台上,教官激動告誡學生,他沒听清她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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