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男人真的甩了她,那他……
墨庭風思緒凌亂,眼看著窗內那兩人相對而坐,一本正經地談著什麼,卻是遲遲沒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場面,楚明歡甚至還笑了……
他心一緊。
莫非是他多想了?其實這真的就只是一對戀人久別重逢的約會?
見他神情不定,在一旁守候的方郁及阿丁交換一眼,即便是遲鈍的阿丁也看得出來少爺魂不守舍。
「郁哥。」他小小聲地探問。「難道少爺真的喜歡上楚小姐了?」
「你現在才看出來?」方郁賞他白眼。
「其實早就有點感覺了啦。」阿丁不好意思地模模頭。「不過為什麼每次少爺見到楚小姐都要跟她吵架啊?搞得我都迷糊了,他們到底是要好還是不好?」
「你沒听過歡喜冤家嗎?」方郁一派老師指導的口吻。
「歡喜冤家?」阿丁愣了愣,接著慢慢地點頭。
懂了,少爺跟楚小姐這種一下斗嘴、一下又和好的相處模式,還真像那種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
可轉念一想,阿丁驀地慌了。「那怎麼辦?里面那個听說是楚小姐從美國回來的男朋友耶!」
「是啊。」
「楚小姐的男朋友回來了,那少爺豈不是要失戀了?」阿丁愈想愈擔憂,禁不住提高音量。
好死不死,墨庭風正巧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將他這句驚喊听得清清楚楚。空氣霎時結凍,兩個猛男保鑣只覺得少爺的眼刀凌厲得足以殺人,不禁毛骨悚然。
方郁試著打圓場。「呃,少爺,阿丁不是有意的……」
「對啊,少爺,我就愛胡說八道,你別理我。」阿丁咧著嘴苦笑。
墨庭風可沒心情陪他們笑。
「滾!」十分簡單明了的一個字。
兩人身子同時抖了抖。「可是少爺,老爺子要我們保護你……」
「我說,別讓我看見你們!」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
苞屁蟲很識相地滾離一百公尺遠,拉開與他的距離。
墨庭風重新望向窗內,眼神是難以言喻的憂傷,忽地,一道裊裊娉娉的倩影闖進他的視線內,他微微一愣。
楚明歡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想哭嗎?
不,她一點都不想哭。
懊笑嗎?
嗯,她是努力笑著,可也不曉得看在別人眼里會是什麼模樣。
別的女人遇到這種情形,恐怕早就歇斯底里地發作了,再不然也要罵對面的男人幾句,而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听著男人一句一句蒼白的言語。
他說,他並不是不愛她。
他愛的,他一直記得他們初相戀時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他記得她愛吃甜點,尤其愛炸得皮酥內軟的地瓜條,記得她愛喝女乃茶,夏天時喜歡喝啤酒,酒量卻很差勁。
別的女孩子愛拿著手機自拍,她卻向來不喜這一套,手機里存的都是「愛恩園」那些來來去去寄住的孩子們的照片。
他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在現代這個社會,願意這樣傻傻地等候一個男人將近四年的女人不多了。
他愛她,真的愛她,就只是兩人的緣分盡了而已。
所以,他考慮了很久,雖然很舍不得傷害她,還是決定要和她分手。
听著男人百般婉轉的解釋,分手也分得如此溫柔,照理說,她該覺得心酸或感動,但她只有滿心的麻木。
不難過,不心碎,能夠呼吸,還能夠端起剛剛點的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啜飲。
比起男人講到情動處,幾乎哽咽,聲淚俱下,她覺得自己冷漠得過分。
也許是因為她終于領悟,這段時間自己猶如鴕鳥一般將理智埋在沙土里的行為有多麼荒謬可笑,明明已經不在的愛情,卻還當作在遙遠的海那邊依然存在。
其實,這朵愛情花早就枯萎了,死得徹徹底底……
思及此,楚明歡自嘲地彎彎唇,放下茶杯,清清淡淡地揚嗓。「多久了?」
他愣住。
「你跟那個女人,交往多久了?」
他倏然變了臉色,忘了自己方才還端著痛惜萬分的表情,此刻臉部肌肉微微扭曲。
「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真當我是傻瓜嗎?」她淡然地笑。「你對我冷淡了,電話常常不接,信也只是敷衍地寫幾句,我當然感覺得出來你變心了。」
「你……」Kevin神色驚疑。
「我只是覺得奇怪,既然你都變心了,而且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什麼……干脆一點承認呢?為什麼還要說愛我?」
「我……」他臉色難看。
「愛這個字不是隨便說說就算數的。」
「你……這是在教訓我?」Kevin惱羞成怒,虧他事先演練了半天,自以為在她面前成功演了一場情深難舍的戲,結果她居然幾句話就戳破了,還冷靜得仿佛今天提出分手的人是她。
「要分手就分手,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可我沒想到你連分手的理由都要對我說謊,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一句實話。」雖是悵惘的言語,她說來的口吻仍是冷靜異常。
他又驚又惱,頓時感到狼狽不堪。
「親愛的,早就跟你說了,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一道柔媚埋怨的聲嗓輕飄飄地落下。
楚明歡一凜,轉頭望向那個正盈盈走來的女人,是個美女,比她美多了,身材又凹凸有致,艷妝短裙,裝扮極其性感。
「莎莎。」Kevin連忙起身迎向她。
美人嬌睨他一眼,嬌軟的身體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很自覺地伸手順勢摟住她的縴腰。
楚明歡注視著這刻意在她面前展現的親密,鏡片後的大眼楮眨了眨。
「楚小姐,Kevin跟我提過你。」莎莎就連跟她說話,嗓音也是酥媚柔膩的。
楚明歡忍住手臂上竄起的雞皮疙瘩。「Kevin卻沒有跟我提過你。」她淡定地回敬。
莎莎沒听出她的諷刺,嫣然一笑。「我跟Kevin是三年前在美國認識的。」
三年前就認識了?楚明歡眼皮一跳。
莎莎似是看出她的思緒,笑得更得意了。「那時候我沒理他,他太呆了,整天就只知道泡圖書館,一點情趣都沒有!」說著,嫵媚的眼波往Kevin身上一撩。
他倏地發緊,笑得像只口水直流的小狼犬,渴望主人的憐愛。
「不過雖然我沒怎麼理他,他卻老是跟在我後頭,只要我Call一聲,他隨傳隨到……你也知道,烈女怕纏郎,久而久之我就看上他了。」涂著彩色蔻丹的玉指在他鼻尖上俏皮地點了點。
楚明歡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一幕,或者該說,她逼自己無動于衷。
莎莎美人卻朝她遞來同情的目光。「Kevin答應我會跟你分手,可擔心你難受,才不敢告訴你實話。」
楚明歡不笨,自然明白莎莎的意思,她是在向她炫耀她的男友早在三年前便成了別的女人的俘虜,而且還是緊追著人家搖尾乞憐的那一種。
可嘆她直到這一、兩年才漸漸感覺到一點眉目。
「我說楚小姐,Kevin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你不會怪他吧?」
騙了她三年,對她說了三年的謊,叫做仁至義盡?
楚明歡飄忽地微笑。「就算我怪他又能怎樣?感情的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既然不愛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能看開就好。」
是啊,她是看開了,日復一日的等待,月月年年的消磨,感情是會淡的,再溫熱的心也會變冷。
她深吸口氣,抬眸直視面前這對親密相偎的男女,正欲開口,鋒利的嘲諷卻搶先砍下來——
「其實你也不能怪Kevin變心,你想想,哪個男人願意在床上面對一條冷感的死魚……啊!」莎莎驀地頓住,小手塢住朱唇,仿佛很抱歉似的。「不好意思喔,我不該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