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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第13頁

作者︰謝璃

「啊?」

但話已說出口,不便收回;再說,張立行此行的目的非關美食。

今天破了例,像要證實自己所言不虛,不必雁西親自上樓通知,範君易主動下樓用餐。

第3章(2)

雁西為範君易做足了禮數,她自行多添了一道菜,備了三副碗筷,站在桌旁,等候兩人入座。張立行自是謙讓一番,三人各據一方用餐。

範君易始終未舉筷,亦未開口導引話題,他啜飲著雁西每天早晨為他沖泡的養肝茶,嘴角泛著意味不明的淺笑。

三菜一湯,食材均極家常,但色彩配置豐富、香氣怡人,色澤正確,張立行無法單憑肉眼判斷是否內藏玄機,身為稱職的客人,不表現出大快朵頤實為失禮。

他舉筷伸向第一道賞心悅目的什錦蔬菜,入口一嚼,菜汁即刻香甜滲頰,脆女敕爽口;再試一次,又嘗出不同妙處,無論是食材或炒燴功夫,毫無瑕疵。

他瞄了範君易一眼,大感費解。

或許是巧合,蔬菜料理不易出岔,再進攻第二道菜,彩椒牛柳。

張立行平時嗜食肉類,對葷菜較有心得,放膽一嘗,大為驚艷——牛柳腌得恰到好處,肉質細女敕,彩椒甘脆,洋蔥香甜,兩者相得益彰,未被牛柳搶盡鋒頭,尤其上頭綴灑了些白芝麻,增添了特殊口感,這是道好料理啊。

兩道菜都未失誤,他更勇于探向第三道菜,九層塔炒蛤蜊。

這道風味和想象中的差異不大,重點在醬汁均滲進了蛤蝌肉,肉質顆顆飽滿,並未縮陷,火炒需要精準控制時間,這不像缺乏概念的人炒得出來的菜。

莫非範君易酒喝多了,味覺失靈了?

三道菜極為下飯,不消多久,張立行一碗白飯就見了底;他看向那鍋豌豆苗肉丸湯,取了湯匙正想舀一碗嘗嘗,隱約感覺有兩道陰鷙的視線來自左前方,偏頭一看,範君易舉杯半空中,不甚滿意地盯著他。

這是請他發表感想的暗示?

「欸,那個——」張立行清清喉嚨,望向雁西,誠摯地贊美︰「太好吃了,馮小姐手藝不凡,今天很幸運能嘗到您燒的好菜,範先生真有口福。」

此言一出,範君易面色更加不豫。張立行擅于社交是個事實,但言過其實到這種地步也太荒謬;此外,張立行還將那些可怕的料理吃得津津有味,不過是一名家務助理,從今往後沒啥利害關系,為何昧于事實對她大加恭維?

雁西禮貌性一笑,「謝謝,請盡量吃,廚房里還有。」好似听過無數次相同的美譽,反應極為平淡。

眼看張立行又愉快地添了第二碗白飯,範君易按捺不住了,他拿起筷子,隨機夾了其中一道,興味索然地略嘗一口,等著味蕾自動反彈。奇異的事發生了,菜肴出乎意料地順口,甚至引逗味蕾,口頰留香。

這是偶有佳作吧?不願輕信,繼續嘗試,每嘗過一道菜,範君易臉色就加倍難看;到末了,他索性放下筷子,鐵青著臉直瞅雁西。

一如既往,對方表情不多,溫和地回看他。

「今天吃這麼少,不合胃口嗎?」雁西關切地問。

他直接站起來,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想說,只拍了張立行的肩一下,算是示意,轉身離席。不久,余下兩人同時听見樓上門扇撞擊門框的響亮聲。

張立行捧著飯碗,尷尬致歉︰「不好意思,我這朋友就是這麼率性,請多包涵、多包涵。」好似得罪人的是自己,「可惜了這些好菜。」

「可惜了他的好條件。」雁西輕嘆。

「……」張立行瞥看她,若有所感。

「不要緊,他待會餓了自然會吃。」雁西不以為意地笑。「謝謝您來看他,等再過一陣子,他心情好多了,應該就會回去上班的。」

「真希望如你所言。」張立行感慨萬千,不忘繼續把盤中佳肴送進嘴里。

「對了,還有甜湯。」

雁西跑進廚房,殷勤地端了一碗東西出來。張立行朝碗里探看,又是驚喜;如果沒有看錯,這是一碗冰糖雪梨銀耳羹,配料可不少,制作過程挺麻煩。

「太謝謝你了。」他不禁欣羨起範君易了,生意頭腦非常靈光的他開始暗自盤算起來,有機會一定要將這名優秀的家務助理挖角到自家服務。

「不客氣。」

少了範君易在場,兩人不自覺地舉止輕松起來。張立行進食得更暢快,歷西不再正經端坐,她松開馬尾,讓頭發在肩上垂瀉,掌根托著額頭思索,斟酌了半晌,終于誠懇地啟齒︰「張先生,如果您還有時間,也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方小姐是怎麼出事的。」

張立行抬頭,看著雁西,那副側偏的模樣,即令局外人如他,也不禁迷惘——那張臉真是方佳年的復刻版啊,範君易日日面對,豈能不為所動?

「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一切肇因都起于她,不是嗎?」

可她只是個不相干的家務助理啊。

但她就這麼望著他,目光真誠凝肅,彷佛獲得答案後所有難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張立行呆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範君易的話,忽然間懂了。

馮雁西和方佳年無論有幾分像,那幾分像其實都已分布在看得見的輪廓上,看不見的本質卻極之不同。

「……你不單純是來當家務助理的,對吧?」張立行識出了端倪。

「……」

他看看表,「我一小時後有個重要會議,另外再約個時間吧。」

雁西喜歡替母親做清潔工作。在這段短暫的護理時光里,她感到特別平靜。

雖然在雪白的床單和靠枕的襯托下,母親那顆面色灰敗、臉頰凹陷的頭顱益形萎頓,令人不安。

雁西對擦澡並不在行,但她不厭其煩請教看護,手勢輕柔,用上特別選焙觸感柔滑的毛巾,擦拭在枯黃的皮膚上,宛如對待細皮女敕肉的嬰兒般慎重。她甚至連導尿管都知道如何使用,學會觀察母親的氣色和肢體語言,確認母親是否被無微不至地照護著。

雁西不時觸模搭在被單上仍有余溫的嶙峋手掌,感受母親的生息,輕輕撥動拖曳在病床四周的各種管線,盯緊維生機器,以及屏幕上的心跳和血壓數據。

她動作輕巧,連呼吸也不敢放肆,但床上的母親竟緩緩睜眼了,眼皮掀張得很吃力,暗濁的眼珠鈍拙地移動,費了番功夫才將目光定著在雁西身上。

「媽,我吵醒你了?」她輕聲細語。

母親眨了兩下眼皮,雁西微笑,「沒有就好。」

「告訴你喔,我找了個新工作,薪水很好,環境也很好,就是老板陰陽怪氣了些。不過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應付,比起以前在基金會處理的那些家暴案,他啊,比那些失心瘋的男人好太多了。」她噘嘴做個俏皮的表情,「就是任性了點,頑固了點;不過,他是有本錢任性。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總在揮霍自己的幸運,有人只要求一點小狽運氣。」

「……」母親無言和她對瞧著。

雁西繼續絮叨著,和每一次來到贍養院進行的模式一樣,主要是近況報告,「我今天回市場把店面交還給房東了。沒關系,等你出院了,我們再找更棒的店面。我踫到李太太和王小姐了,她們都說還是習慣你替她們做的頭發,希望你早點康復回去喔。」

「雁南學校的事都決定好了,選了芝加哥。冬天是冷了點,但學校很棒,又可以給獎學金,所以學費的事你不必擔心喔。」

母親吃力地眨了幾下眼皮,雁西靠過去,辨識對方眼神釋放的訊息,咧嘴笑道︰「我說的是真的。雁南自小運氣就好得很,你以前不也這樣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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