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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難枕美人關 第6頁

作者︰何舞

每一處末梢神經都在顫抖,使半昏厥的少女整個人如枝頭的黃葉般顫抖著,又如風中飛花搖搖欲墜。

無限的眩暈中,她模模糊糊地听到那個施刑的人在對自己惡狠狠地道︰「臭丫頭,再給你幾天時間好好考慮,若是再不說,就把你丟給灌了藥的犯人,想不想嘗嘗被人奸婬的滋味?你可給本大人想清楚了!」

少女用盡全力地緊緊咬住唇,她不想讓自己再次昏過去,直到雪白的貝齒將干枯結痂的唇瓣咬出血,似開出顏色絢麗的花朵。

雖然有那麼一瞬間,她寧願就這樣死去,如果死了,就再也不會有悲哀、呼號、疼痛了……

不,不行!她很快清醒,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死去,家仇未報,妹妹弱小可欺,她還有牽掛,怎可放任自己死去,她堅忍的眸子越發晶亮,里頭有一層淺淺的水霧,卻不是淚,她絕不在這些混蛋面前掉一滴淚,絕不!

這場刑求沒有歷時太久,少女被重新拖回牢獄里,嚴重的傷病很快使她毫無知覺、人事不知。

通往外界的沉重鐵門又慢慢地關閉,再次將重兵把守的地牢隔成冤魂哭號的人間煉獄。

地牢外,漫山的紅葉,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燃得沸騰,燒得火紅。

一道白影迎風而立,白衣勝雪、玉樹臨風,他眺望天邊一輪彎月,漸漸被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連那些紅葉都不免染上濃重的墨色。

赭衣人的聲音自身後傳出,「若太師再寬限些日子,我定能從那丫頭嘴里問出話來……」

「可是太師已等不及了。」白衣男子淡淡打斷他,略帶嘲意的嗓音徐徐道︰「而且刑具逼供莫過于這世上最蠢的法子,此事不如暫且停手,太師那里我自有法子回稟。」

赭衣人被他這一句堵得半晌說不出話,心中著實氣悶,卻又不便發作。

「人可千萬別弄死了。」白衣人似乎不願多說,略一欠身,再看已拂袖揚長而去,「公務在身,失陪。」

望著那清冷單薄的背影遠去,宛如一道清雅的剪影,直到與孤傲的山巒相融,再也看不見。

赭衣人陰沉地眯了眯眼。

此人我行我素慣了,初來乍到仗著太師寵信,從不將旁人放在眼里,自己好歹是太師的嫡親孫子,可在太師面前卻還不如此人地位和分量,實在不知這人有何能耐,能哄得太師這般言听計從。

赭衣人不忿地一拂衣袖,大步朝下山的路走去。

「大人。」有侍衛快速跟上,詢問道︰「那丫頭……」

「找獄醫給她治傷,若真死了,都不好交代。」赭衣人吩咐完畢,想起方才情形,不免一股怨氣壓在胸口,冷哼一聲,他倒是想看看,那人能想出什麼好主意!

第3章(2)

據黃歷上記載,十月初九,此日宜嫁娶、訂盟、采納、祭祀、祈福;忌︰出行、掘進、破土、行喪、安葬,似乎不是個外出遠游的好日子。

位于驪京城東端的太師府書房,一向顯得幽靜詭異,今日卻因主子的雷霆大怒而弄得人心惶惶。

書案後的戚太師,雖年近六旬卻甚得皇帝信任,加之新收的義女在後宮佳麗中十分得寵,如今更是意氣風發,大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氣魄。

「蠢材,真是一群蠢材!」官服的袍袖翻飛,大手重重地拍擊案桌,向來沉得住氣的太師,卻因為剛剛得到的一封密報,將子佷們全部叫到面前大罵一通。

「請您息怒,我們知錯了!」七八個掌事的戚家子佷跪了一地,硬著頭皮認錯,無人敢開口辯駁半字。

一直關押在地牢的女囚,昨日被一艘大船秘密押往淦州,卻在途中莫名其妙地沉了,消息傳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對于戚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若是那女囚死了,這些年戚家的精心布置和設計都成了泡沫;若是那女囚沒死,後果更是無法想像。

銅鼎中飄著冉冉青煙,一股異香撲面而來,此事有太多蹊蹺,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對呢?

就在戚家人暫時還在苦苦思索之時,位于茫茫海邊的一個寧靜漁村,以及一處擱淺的海灣,新的故事正從這里展開。

小小的漁村,空氣都是略帶海風的咸味,這里的人們悠閑而緩慢地生活、打網、捕魚……平淡而美好。

每艘船既是家,也是養家糊口的工具,出海時,他們揚起風帆,趁風遠航;待滿載而歸後,他們又會駕船回到這片淺灣,繼續渡過平凡的歲月。

木屋和鐵皮檐篷被建在船體,成了漁民們一家遮風擋雨的住所。

在這其中某一條不起眼的船上,小小的木屋里總是飄散著淡淡的藥香,窗檐邊吊著幾串用各種貝殼新做成的風鈴,海風吹來,它們相互撞擊,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名縴瘦得像一陣風就能吹散架的少女,就靜靜地躺在木屋中央、用了好幾床厚重褥子鋪得暖和舒適的地鋪上,她沉沉地睡著,安靜得就像天上一抹隨時會消失的微雲。

原本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不再像剛到這里時沒有一絲生氣,就像只快要魂飛魄散的女鬼,看著嚇人。

半夢半醒間,一聲還略顯陌生的輕喚讓她睜開了眼楮。

「娘子。」

是在叫誰?叫她嗎?

少女慢慢地掀開眼簾,剎那間便陷入一雙滿含笑意的眸里。

眼前的男子膚色略白,鳳眸星目、鼻梁挺直、薄唇微勾,唇線清晰分明,有種嘲諷慵懶的意味,竟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在狹小簡陋的船屋里,他姿態優雅地端坐著,俊美無匹,一身在此地最常見的靛藍色粗布衣,也教他穿得如同穿著最昂貴、最光鮮亮麗的貢品柔緞,就像……就像驪京城中那些芝蘭玉樹般的貴公子。

「娘子,睡得好嗎?到時候該吃藥啦。」白淨修長的手指將她額間的碎發小心地撥開,替她拭去滿頭虛汗,接著一手抱起她,另一手端起一只藥碗,先自己嘗了一口,片刻才再細心地喂她喝藥。

她靠在他懷里,一口接一口地吞下苦得要命的藥汁,半點不嬌氣。

「娘子好乖。」他笑吟吟地凝視著她,擁著她的胳膊愛憐地緊了一緊。

「娘子,今天有魚吃,你看這魚,樣子可真怪。」他拎過兩條長長的海魚,笑著展示給她看。

苞著漁村的人們,最近他也開始學著捕魚撒網,許是天資聰明,每每都會有收獲,從不會空手而歸。

她只看著,不說話。

每個夜里,只要她睜開眼,就會發現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環繞著,那種令人心悸的溫暖讓她想掉淚。

有多久沒有被人像呵護最珍貴的寶貝一樣,將自己抱在懷中了?

她靜靜地打量那張過于完美的俊顏,他正放松地側臥于枕間,那雙對著自己總是溫柔含笑的眸子閉著,很明顯地已經進入睡眠狀態。

這樣陌生的男人,卻能帶給她這樣的溫暖,而這溫暖又顯得多麼的不真實。

每到這時,她都會悄悄地伸出手,握一握垂掛在胸口的一塊栩栩如生、血玉瓖金的精致鳳牌,那本是他隨身的物件,從她醒後就被他不由分說地掛在她頸上,說是求娶她的聘禮。

啊,她真的將自己嫁給這人了嗎?

她心中一悸,凹陷的雙頰倏地透出淡淡的粉暈。

咽下最後一口藥,漱了口,她又被他動作小心、半抱半扶地重新平躺下來休息。

她輕輕地闔上眼,秀氣的眉頭淺淺地擰著,打成了小小的結。

真是很令人沮喪,同樣都受了極為嚴重的傷,可是為何他就能恢復得這樣快,反而照顧起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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