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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妻 第18頁

作者︰蔡小雀

再多看一眼就好,再一下下,看著他兩道斜飛的濃眉,緊閉的長長睫毛,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嘴唇,想像著他深邃眸光里盛滿了溫柔,想像著他對著她漾起笑容……

帶著最美好的想像,劉惜秀就這樣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嘴角淺淺上揚,彎起了一朵幸福的笑容。

熟睡中的劉常君,不知怎的,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微微動了動。

好像哪里飛進來了蝴蝶,在他臉上盤旋飛舞著,左撲一下、右撲一下……

他覺得臉頰有些酥麻地輕癢,下意識抬手揉了揉鼻子,緩緩睜開了一雙惺忪睡眼。

那張蒼白小巧的臉蛋離得他好近、好近。

他心跳登時漏了一拍,立刻屏住了呼吸,幾以為自己眼前出現幻覺了。

秀兒。

他直盯盯地凝視著她,完全未曾察覺到自己的情難自禁……

她又瘦了許多,小小的臉蛋還不足他的手掌大。

般什麼?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是要她什麼事都別管、什麼活兒都別做嗎?她怎麼還能讓自己變得這麼瘦骨伶仃,好似一陣風吹就不見了。

一顆心深深絞擰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痛。

痛楚地閉上雙眼,他恨恨吐出了一記憤然的低咒——

劉常君,你還是男人嗎?!

就算她是出于報恩才被迫下嫁,就算她眼里心底始終沒有你,就算……你對她而言,只是一份天殺的承諾與責任,你也不該、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你是傻子嗎?」他睜開眼,灼灼黑眸隱約有淚光閃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要是覺得日子難熬,你就說啊!難道你沒舌頭嗎?不懂反抗嗎?要不你就是痛痛快快吼我一頓也好,誰要你過得像個小媳婦兒,有苦盡往肚里吞了?」

她恬睡的臉龐微微一動,他滿腔的憤慨和懊惱霎時全咽了回去,噤聲不語,就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她。

「你真是個麻煩,天大的麻煩……」半晌後,見她睡得香甜,他這才敢再開口,喃喃自語道︰「從兩歲進了我家之後,就沒有讓我有一日安生過。」

最早,總是害他被爹娘訓誨,說她一個小女娃可憐見的,身世極苦,要他這個哥哥學著懂事些,別忘了要多多關照、疼愛妹妹。

待少年時,她又像是跟屁蟲似地在他後頭轉悠,害他總是被同齡友伴取笑,心底憋屈懊喪了好些年,就跟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一樣。

後來長大了,家里遭受變故打擊,她默默就這麼一肩挑起了沉重家務,相較之下,他這個長子更像是處處不如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死命讀書,以期將來金榜題名、怕眉吐氣。

但最令他備受打擊的還是——她竟然嫌棄他?

劉常君知道自己心底總卡著這個疙瘩,她的「報恩委身下嫁」對他而言,簡直是要命的恥辱和……重傷害。

難道我真這麼不值得你愛嗎?

「算了。」思及此,他的心又冷硬了起來,「隨便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要瘦成了一把骨頭也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他狠下心腸背轉過身,就是不看她。

一盞茶辰光過去了……兩盞茶辰光過去了……

劉常君僵持了很久,最終還是緩緩地、慢慢地轉回來,黑眸瞅著她沉睡的小臉,大手自有意識地替她拉高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

第7章(1)

東方天光乍亮,慣常早起的劉惜秀就醒了。

她揉去了眼底殘存的睡意,習慣性地默默起身,不忍吵醒劉常君,繞過床腳下了床,不忘回頭瞄他一眼。

只一眼,心下又是一疼。

他熟睡臉龐上,黑眼圈嚴重暗青,昨晚他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怎麼會……

「難不成昨兒半夜又起身到書軒念書去了?」她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語道,「這般拼命,身子可怎麼受得住呢?」

劉惜秀神思恍惚地穿好衣衫,深秋天涼,便又加了性坎肩,走出花廳,見天色還早,甜兒和靈兒兩丫頭還未來,索性捧著盆子去外頭打了水,備了青鹽,好待會兒伺候夫君洗漱。

她自己就著冷水匆匆梳洗過後,細心地生了一小火爐的炭,燒滾了一壺水溫著,等夫君醒來要洗臉時,就可以把熱水及時添進冷水盆里,免得凍著了他。

能這麼為他忙碌著,她心底有說不出的快活,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一抹幸福的淺淺暈紅。

唉,要是甜兒和靈兒天天都能這樣睡過頭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多幫夫君做點事,能親眼看著他接過自己送上的帕子、喝著自己斟的茶、吃著她親手為他烹煮的菜肴,最好是他還能偶爾抬起頭來,輕輕地對她一笑。

「唉,那就更好了。」她傻氣地妄想著。

門口響起了兩聲輕敲,驚醒了她的胡思亂想,那兩個小丫鬟來了。

劉惜秀嘴角的笑意倏地消失了,眉眼之間又郁然起來。

「進來吧。」她打開門,溫言道。

「少夫人,奴婢們該死,竟睡遲了。」甜兒和靈兒一臉倉皇心慌,一開口就是請罪。

「沒事。」她淺淺一笑。「我也才剛起呢。」

兩名丫鬟吐了吐舌,馬上忙了起來。

劉惜秀再度無用武之地,而且光站著反而礙手礙腳,只得拿起一籃子繡件,到外頭院子做女紅去。

她坐在攀爬垂絲著嫣紅濃綠的花架下,靜靜地繡著枕套,以銀線為界、紅絲做底,商的是碧波盈盈……

繡的是記憶中家里的那池荷塘,夏風吹過,荷葉田田,粉色嬌紅輕曳,臥在其間的鴛鴦仿佛交頸睡去。

她繡得專心,沒發覺劉常君不知幾時站立在身側。

「夫君?」她偶一抬頭,登時呆住。「呃,怎麼了?」

「你這樣多久了?」

她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懂他為什麼又蹙眉不開心了。

「夫君是指……」她小心翼翼地問。

「總是不吃早飯,總是一個人躲著,總是埋頭趕這些繡件。」劉常君努力壓制著怒氣,聲音卻緊繃難卻。「多久了?」

「我……」她一呆。

多久了?

是多什麼時候開始,她下意識退得很遠、很遠的……

想起了那個晚上,他和孫嫣嫣之間親昵的舉止——劉惜秀胸口霎時堵住了什麼,咬了咬唇,神情微微冷了下來。

「如果不和我同桌,你應該就吃得下了吧?」

「我沒有。」

「你就有。」他一口咬定。

明明瘦得弱不禁風,明明一大早就缺席飯桌,明明……害他為此煩躁困擾到頭昏、心也痛,這難道不是事實?

她心下一疼,猛然抬頭瞪著他,淚水在眼眶里打滾,「你管我吃不吃飯,你、你去管嫣嫣啊!」

「這關嫣嫣什麼事?」他瞪著她。

劉惜秀拼命忍著不哭,近乎負氣地道︰「你為什麼誰都要管,你為什麼誰都要關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你管我吃不吃飯做什麼?」

他這里在關心她,她竟然拿他的好意當作——好似他字字句句都故意同她為難?!

說不出的痛苦在胸膛里灼然焚燒著,劉常君咽下滿喉的苦楚,握緊拳頭,「好、好……我明白了。」

她這才一愣,一陣顫抖恐慌竄身而過,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好像鑄下大錯了。

「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任何事。」他語氣疏離,眼神淡漠。「你盡避放心。」

她震驚地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夫君……」

「不要叫我夫君。」劉常君眸光冷冰冰,意味悠長地道︰「以後我自會遂了你的心意。所以,現在請你不要叫我夫君。」

劉惜秀望著他離去的僵硬背影,一顆心直直墜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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