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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進場 第31頁

作者︰綠痕

「快進來快進來!」收到他的來信後,石關年早早就等著他們的到來了。

今日這事,其實該從莫追當日到達大都後,隨手贈給石關年的那一袋金子說起。

那袋金子,不但改善了石關年的家境,還讓他打通了升遷的管道升了官,從原本得大老遠奔波的押囚官,搖身變成一方小獄的監獄長。自此,他再也不需千里趕路押囚,不必再與家人分隔數月,他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擁有了安定的生活,而這些,全都拜莫追一時的善心。

在知思圖報的這方面,石關年雖不敢說他能做到肝腦涂地這份上,但為莫小爺一家子提供個避風港,以躲過皇帝慕殤的通緝令,這點他自認還是做得到的。

當晚趁夜將他們偷渡進了獄中後,石關年親自為他們安排了兩間位于最偏僻處,且遠離其他囚犯的安靜牢房,同時也告知了底下的人手千萬別怠慢了貴客。

對此甚是滿意的莫追,當下就提了兩壺老酒,興高采烈地去與石關年套交情了,而特意騰出來的牢房內,則剩下容止與剛醒來的燕磊。

打從那日容止也在馬車上揭下臉上七公子的偽裝後,燕磊就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

這幾天看著燕磊臉上的疏離,和格外冷模的舉止,容止很心痛,可又不知該如何才能將它撫平,只能任由燕磊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不再與她如兄弟般的親近,不再對她微笑,也收回了曾給過她的所有關懷。

「大哥……」她低低地喚。

一直別過臉看著牢欄的燕磊,並不回頭看她。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一如以往撒嬌地踫踫他,沒料卻被他給躲開,他甚至還把手臂縮了縮,像是極不願意被她踫觸一般,這讓容止心如刀割,眼底也漸漸有了止不住的濕意。

她冒充了燕晶是不爭的事實,她也知道她不該奢望燕磊這份手足之情,會永遠停留在她的身邊。她早就該如莫追所說的別心軟,別把這一切當真,在事畢後毫不留念地抽身而走,她不過只是燕磊生命中的一名過客,可在嘗過了親情燈火之後,她的心,卻不能由己。

她一直都無法忘懷那段日子所擁有的親情,也總在心底暗暗地騙著自己,哪怕是短暫也好,能夠擁有她就滿足了,可實際上,人的貪念是永不會滿足的,在曾擁有了過後要她走開?她舍不下,也不想放開。

如今靖遠侯府已不在了,燕磊也正被通緝著,她怎麼可能在這當頭丟下他任他自生自滅?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燕磊在失去一切後,連最後一份生機也都沒有了,即使他不原諒她,最少……最少也讓她將他離開北蒙國的事給安排好,而這也是她……目前僅僅能為他做的。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弟弟燕晶,但我是真心將你當成兄長的……」她緊握著拳心,對著燕磊的背影輕聲道。

安靜的牢房內,沒有響起燕磊一貫的溫言軟語,就只有容止急促的呼吸聲,她既失望又傷心地看著他,卻怎麼也沒等到他半點回應。

「大哥……」

此刻在燕磊的耳中听來,這聲情真意切的大哥,格外地刺耳戳心,尤其是在他知道置正的燕晶早已亡故之後。

他不明白她怎能作戲至此,她怎還有臉這麼喚他?她怎麼可以……這樣利用他滿腔的愛弟之心?他與小弟之間的手足之情,不是她達成目標的工具。

他冷聲逐客,「我累了。」

容止低垂著頭,含著眼淚緩緩地踱出了牢房,往走道上最遠處的另一間牢房走去。就在她走後不過片刻,藏在暗地里將一切都盡收眼底的莫追,半倚在門邊嘲諷地問。

「怎麼,保住小命後就不想要她了?」

燕磊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恢復男子本色的莫追。在莫追的臉上,他怎麼也找不著半分與弟媳柔兒的相似之處,他回想起去掉了偽裝之後的容止,似乎也是有這麼一張令他感到陌生的臉孔。

他沙啞地道︰「她……欺騙我。」

「騙你?」莫追尖酸地問︰「她若不把你當兄長看待的話,還會千方百計將你自那池渾水里撈出來?她若不把你當親大哥,只怕你進宮襲爵的那一日,早就被迫交出魂紙而死在御花園里了,我們哪還需要這般帶著你並護佑你的安危?倘若這叫欺騙,你讓她來騙我好了!」

燕晶張著嘴,但哽澀的喉際卻發不出聲,亦不知該對屢次救他的容止怎麼想、怎麼看。許多與她相處的往事,像一團團被扯亂的線繩,在他的腦海里打了一圈又一圈的結,明明就知道如今他還能活著,全都是多虧了她,可他就是沒法在得知被騙之後,輕易地把感謝的話說出口。

莫追想想就替容止覺得心涼,「要不是她喚你為大哥,而我也奉過媳婦茶,我還真懶得管你這局外人的死活。」

在他瞪視的目光下,燕晶的頭愈垂愈低,那頸子就像承擔不住重量快要折斷似的,他滿心糾結地問。

「我的小弟燕晶他……」

「早就在你們外祖病死後不久也跟著病死了。」

原來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弟,一直以來都是她,而不是真正的小弟,他甚至沒有機會親眼看看真正的小弟,是否就生得如同她所扮的那樣,因他在有能力接回小弟之前,小弟早就已離他而去,陪在他身邊的,自始至終……都是她這個假冒者。

最讓他難過的,是她與他相處之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親呢,是她滿心滿眼對兄長的孺慕與尊敬,是她為他心急、為他著想……

在將她接回了侯府之後,他不知有多麼的開心,多麼想將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雙手奉上,就因為他眼前的這個小弟值得,也因為,她是這麼的貼心。

他一直很想問,就算是個假冒者,他們之間那份令人難以忘懷的親情,也是能夠假冒的嗎?

他不相信,人心和感情,也是演得出來的。

「她……叫什麼名字?」說起來,他都還不知道她是誰呢。

「容止。「

「她那麼精通易容……她是內間?」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這祥了,而她之所以會扮成小弟進入靖遠侯府,八成與那陣子大都頻發生的竊案有關。

「她跟我一祥都是來北蒙國找魂紙的。」莫追也不掩藏了,毫不在意地老實招認,「不過她心軟,扮了燕晶後,就被你的兄弟之情給拖得抽不開身,全心當起你的小弟,都忘了她是個假的。說到底,今日她會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的,可全都拜你之賜。」

他一臉懵懂,「我?」

「你還真以為她跟燕晶一祥,身上都有從娘胎里帶來的寒疾?那是為了救你而中的毒!」他一想到這事就心情糟,「要不是為了你,她老早就可全身而退離開北蒙國了,她能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毫不知情的燕磊忙想解釋,「我並不知道……」

「你哪會知道?她就算快被毒死了也要瞞著你。」莫追狠狠瞪他一眼,末了又以退為進地說著,「算了,我明白你現下心頭亂得很,你就慢慢想吧,想想她不顧一切的救你值是不值,想想你是否真惦著那個十來年未見過面的燕晶,還是這個在府里日日喚你為大哥的容止。」

他猶豫地喚,「弟妹……」

「莫追。」

「你……和她?」難道說,他們成親一事並不是假的?

「都拜過堂了不是?」莫追聳著寬肩,別有深意地看著他,「我可不會不認自家相公,自然也不會在事成後狠心翻臉拋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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