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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癆梅夫人(上) 第11頁

作者︰陳毓華

「比較起小熬人來,掌櫃的,你早上一定沒刷牙,」她作勢捂住嘴鼻,做嫌棄狀,「掌櫃的一口暴牙都見客了。」

好毒……「你這無知婦人!」掌櫃氣得渾身發抖,她……這是恥笑他嗎?他這一生就是因為一口牙而自卑,人人敬他身份,無人敢直言,她卻坦言不諱……這個、這個臭女人!

「我這無知婦人要走了,雖然只是幾兩銀子的生意,掌櫃的你看不上,可惜也做不成我的買賣。」一買一賣都是顧客,一來一往會成主顧,二來三去便成熟客,這位掌櫃不懂這道理。

這種財大氣粗的鋪子,做生意大小眼,看不上她的小錢,還給客人白眼看,這種店以後請她,她還不來呢。

兩人踏出店門,隱隱還听見那個暴牙掌櫃不干不淨的罵著看門的伙計,什麼客人都能讓進嗎?也不想想他們堆錦列繡坊是什麼地方?

這是指桑罵槐,遷怒來著了。

兩人離得遠了,這才慢慢听不見。

第4章(2)

「不就一間繡坊,跩什麼跩?」春芽朝里面比了比拳頭,心里不服氣得很,要不是小姐死活拉著,她早就把那老頭子胖揍一頓了。

「得了,這樣的人京里還少嗎?何必與他一般計較?」盛知豫垂著睫,說不氣,是騙人,商人將本求利沒錯,但如此勢利眼卻叫人不齒,她不會義氣用事用口頭去爭輸贏,這世間,多得是先敬衣冠再敬人的人,要一一和別人論輸贏,還不如像現下的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要爭一口氣。

不讓人看不起她,不讓人隨隨便便決定她的人生。

以前的她是那種息事寧人,不與人置氣的個性,她總是告訴自己,這是大度能容、賢慧美德;這種個性說得好听就是好相處、與人為善,說難听就是懦弱、膽小怕事。

娘親教她要以男人為天,女人一生的倚仗就是丈夫,女人要離了男人就什麼都不是了,女人未嫁從父,出嫁從夫,所以,為了這個男人她什麼都得忍,什麼委屈都得受。

在重生前那十幾年的婚姻里,香姨娘害她不成反被趕去了別院,但是嵇子君對香姨娘並沒有死心,情深意重的在一年後又把人接回伯府,兩人感情如膠似漆,每天不理俗事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而她這正妻,卻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伺候個遍,府里哪個院子缺銀子找她,應酬開銷找她,吵架斗氣找她,公婆跟前要當不能有聲音的媳婦,丈夫面前要扮妻妾和睦的笑臉……她要愛護照顧所有人,那她自己呢?

她當夠了石磨心,可是誰愛她?誰會問她一句好?

如今,她不稀罕了,她要過自己的日子。

隨後她們去了一間小店,店掌櫃是個看起來比她大上幾歲的少婦,一件妥貼的棉襖,盤扣是花絆子扭成的扣,別致又素雅,兩道長長的柳葉眉,見人便露出羞怯的笑意。

人與人有時候靠的是難以說明的緣分,盛知豫一見到這家小店的掌櫃便心生好感。

「姑娘,請里面坐……呃,是大妹子和小妹子,外頭天冷風大,進屋子喝杯熱茶吧。」最初看這女子身形以為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像一朵早開的迎春花,直到看見她梳髻的打扮,立即改了稱呼。

「掌櫃的客氣了。」盛知豫還了半禮。

「不客氣不客氣,難得有人來呢。」她羞澀的笑,露出頰畔的小酒窩,說完立即發現自己語誤,微紅著臉,轉向櫃子後面拿起一塊厚布走出來,原來屋子一角放著紅泥小爐,爐上一把大水壺正噗噗的冒著熱氣,她利落的用厚布墊著手,拿起茶盤上的杯子,倒了兩杯水。

紅泥小爐放在生意場所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微弱的熱氣既能驅逐一點寒氣,也多少省了炭盆的耗用,對樣樣要精算的人家,不無小補。

「大妹子別誤會,妾身不是掌櫃,相公不在,出門辦貨去,家里又少人手,這店只好由我顧著,相公說只要顧著門面,讓人來來往往看到我們的門面是開著的,不要關門就是了。」輕言細語,笑語晏晏。

丙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哪有客人甫上門就坦言不諱自己是生意上的生手,這不是擺明了叫人家來佔她便宜,實在太可愛了!

盛知豫把茶杯捧在手心,藉著杯子散發出來的熱度暖和有些僵硬的十指,「掌櫃夫人……」,

「別別別,別那麼叫我,妾身夫家姓盛,大妹子要是不嫌棄就叫妾身名字吧,看樣子我年紀比你大上一點,你叫我白露姊就是了。」

盛知豫叫得極是爽快。「白露姊,好巧,我也姓盛,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人。」

「哪需要扯到五百年前,這會兒我們以姊妹相稱,就是一家人了。」拋開一剛開始的生分,白露露出很好相處的真實性子來。

「白露姊,這是我情同姊妹的丫鬟春芽,春芽,這是白姊姊。」

「盛娘子。」春芽福了福。

懊謹守的本分,下對上禮節,春芽那條線是很嚴格的,就算她和主子感情再好,她也不會逾越那條對外的線。

「小妹子。」白露對春芽的印象也不錯。

「我看盛妹妹梳的是婦人髻,敢問夫家府上哪里?」

「姊姊當我是寡婦好了。」她現在是新的開始,她想要新人生,那些又臭又長的過去,她半點都不想讓第三者知道。

何況她也不打算再嫁人,名聲沒就沒了,她不稀罕!

「寡婦門前是非多,哪能用混充的?妹子開玩笑了。」她不是不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可對人言的苦衷,但是寡婦?年紀小小就守寡,這一生不就完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不多,我以為是因人而異。」

「說的也是,我們搬來此地不久,鄰居知道相公是庶子,也不太喜歡和我們往來,總覺得會貶低他們身價。」庶子庶女就不是人嗎?娘親為人妾室豈是自願的?有哪個女人生下來是為了想當人家的賤妾?

「這種事情別太往心里去,想和白姊姊做朋友的人自然不拘任何表面條件與你相知,要是不願,交來的朋友也不會是真心,做那種無用功,倒不如順其自然的好。」

「听大妹子說話,就像冬日吃了一盅熱雞湯,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不過,你到小店來,不會是專程為了談天吧?」

「欸,真是對不住,我就是個話癆,一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我是來買繡線的,各色線我都要五捆,另外錦綾綺羅紗絹綢緞都給我剪個半疋,要素面的,別忘了繡針。」她吐了吐丁香小舌,有點不好意思。

那些年,纏綿病榻太寂寞,十天半個月沒半個人可以和她說話,紆解心里的溜悶愁煩,悶過頭了,病情更加不好,哪知道重生過後卻留下了話癆的後遺癥。

「話癆有什麼不好?我就喜歡你這活潑個性,不過要這麼多東西,我看只有你們倆主僕,可還有人幫你送回去?要不,你給我地址,等我相公回來,我讓他給你送去。」白露瞧著她瘦弱的身板,不盈一握的腰肢,又看了看滿有看頭的春芽,覺得還是不成,非常善解人意的問道。

「這倒不勞煩了,我到城門口,自有人接應。」

「大妹子住城外?」白露起身拿起展示架上一匹匹的綢緞和剪子,打開丈量剪裁。

「是啊,那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說個話都沒有對象。」

「若有進城就來找我玩。」剪完布料,又從櫃子的屜匣子里挑了各色繡線,動作不算純熟,卻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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