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郊外,濃煙四起。
屋子廢墟中,斷垣殘壁上,到處是死人的殘骸碎體。鮮血在地上蔓延,仿佛一條條蜿蜒爬行的毒蛇,吐著血紅的信子,向坐在中間哭泣的小女孩匯集。她身上的衣服質料雖然高貴,但是早已破爛不堪,染滿鮮血,而哭聲哽咽,聲音沙啞,看起來這情形已經維持了好半天。
「嘖!還是來晚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驚得她如驚弓之鳥般後退,一個不小心倒在了地上。突出的石頭劃傷了她的背,讓她慘叫一聲的同時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頎長的身體背著太陽劃出長長的陰影,讓他的臉孔模糊,也讓小女孩更加害怕!
「不、不要……不要!不要過來!」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被恐懼嚇得完全無法判斷,雙手從地上抓起泥沙,死命扔向面前的少年。
沙土、石塊,絡繹不絕地丟過來,少年只是手掌輕劃半圈,便將那些東西變得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是……妖術!
女孩子被嚇得發傻,而手中的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丟不下去的了!
少年看著她被嚇得痴呆的樣子,輕啐了一口,「這里是不是‘棲越莊’?」
她呆呆地點頭,完全沒有辦法開口說話——這里,三個時辰前是叫「棲越莊」沒有錯,但是現在頂多只能算是廢墟!
少年看了她一眼,邁開步子走到後面的廢墟中,看到那些慘絕人寰的情形以後,又回來了,炯亮的眸子看了看她,正準備說話,卻被身後的叫聲打斷。
「公子!您跑得實在太快了,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一眾大漢跨著馬,沖了過來,將少年和女孩子圍在中間。一時間煙霧彌漫,眾人膀大腰圓,群馬嘶鳴,氣勢宏大至及。
女孩子嚇得更是後退,少年壓根沒有理會她,而是向身後的人吆喝︰「是你們手腳太慢!結果呢?你們看!這里也被那魔頭滅了!你們讓我‘青霜樓’的面子往哪里擺?!其他三樓都有參加圍剿那家伙的行動,惟獨我領的這一隊變成這樣,你們說,是誰的錯?!」
一眾大漢居然被他罵得腦袋低垂,早就滾落馬鞍,落地低頭求饒。
小女孩更是完全愣住,她雖然年紀幼小,但也從少年的話中得知他是友非敵。正發呆間,只見那少年大步向前,竟要離開這里。
「等……」
她的話還沒說出來,少年的手猛地一揚,一樣東西飛了過來,落在她面前的地上,發出鏗鏘脆響。定楮看去,原來是一把利劍,紅纓黑殼,一看就知道是神兵利器。
「我說你!」少年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清亮的震撼,「你是要這樣屈辱地餓死呢,還是選擇自己去奮斗活下去?」
這時他側著臉,陽光為他的容顏鍍上一層金色,更顯得他眉清目秀,俊逸非凡。
女孩愣了愣,最後遲疑地伸手握住了那把劍,從此也握住了她的命運。
許多年以後,在這個江湖上,她與東南西北四大樓主之間,恩怨是非、愛恨糾纏,在掀起的腥風血雨中,闖出一片清明之地——
月煞青劍,蝶舞銀針,水月鏡花,魅聲夜影。
這四大公子,將在遙遠的將來,扭轉整個天下……
筆事,由此展開!
第一話:飛緣•淡衫•水月鏡花
她的名字是「許淡衫」。
「許願」的「許」,「淡薄」的「淡」,「衣衫」的「衫」,很奇怪,卻透著一股子書卷味兒,正如她的人,清清淡淡的,好像路邊開著的茉莉花,淡雅嫻靜。如當年挑中的詞一樣,「雲一渦,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別有自己一股動人風韻。
正巧的是,她今天用一條紫青色的絲帶,挽上滿頭烏溜溜的發,再插上一根翠玉簪子,越顯得她芙蓉如面柳如眉。披上絲羅織成的薄衫,一股動人的玲瓏風韻,可以比得上任何一個瓖金鉗銀的美人。
此刻,她正撩著自己素色的裙子,在「觀月樓」三層的台階上慢慢走著。
她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走一步就要思索半天,連該在哪個地方落腳,甚至落腳的方式好不好看,似乎都要考慮半天。
原因無他,一個是因為她的天性如此,另外就是她不得不加倍小心。
因為她即將要見到的人,是當今江湖上齊名的四大樓主之一,人稱「水月鏡花」的花飛緣。
沒有人見過花飛緣,雖然他的名氣響亮得如同她的主子——「月煞青劍」展青漣,但是卻沒有什麼人見過他的樣子。
每次的武林大會上,其他三大樓主都會出席,無論是野心勃勃的自家公子,還是性格莫測的「蝶舞銀針」蕭蝶樓,又或者沉默寡言的「魅聲夜影」沐夜聲,都會看在少林、武當掌門的面子上,去露露臉,但是惟獨這個「水月鏡花」花飛緣如此的神秘莫測……
沒有人知道花飛緣的樣子,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只知道這棟「浮生樓」是他父親一手創立,佇立在江湖之上,成為眾人所崇拜的對象的。想當年,風起雲涌,暗變突生,「浮雲」卻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實力。
這也正是能和自家「青霜樓」對抗的資格!
她一向智慧過人,是「青霜樓」中頭腦最好的主管,見識過無數的大風大浪,養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三寸不爛之舌和八面玲瓏的特性,最適合去見原本是「敵人」,卻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成為「朋友」的人……
而將自己原本的個性很好地偽裝,裝在這清新淡雅的假象之後,也確實是她的特長。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事實上,就在別人猜到她在想什麼的時候,她也有法子硬生生地將對方的觀念扭轉過來,讓他變成她所想要的情況。
她是出了名的女狐狸,也是出了名的難惹,當然也是出了名的虛假……
所以,她,才被派來見這位傳說中的公子,才特地來到這里的。
「觀月」位于「浮生樓」的中央,四面百花盛開,小橋流水,別致風雅。粉白牆、琉璃瓦,掩隱在紅花綠樹中,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觀月」也正是這位花公子所居住的小樓,一共七層,飛檐玉柱,搭建得好不精致。
「姑娘,如果你反悔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身後的奴婢露骨地嘲諷著,這才喚回她遠游的神志。微微一笑,意識到自己的失神,許淡衫也沒有多在意,反正只要在這「浮生樓」主人面前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就可以了。
這麼想著,公子交代的事情又回蕩在心頭,估模著時間也過得差不多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她這才加快步子,去見傳言中的花飛緣。
領頭的奴婢輕輕推開沉重的木門,一陣悶響以後,方才帶著許淡衫踱入內堂。
罷一跨過高高的門檻,一股子香味撲面而來,濃郁,幽雅,纏繞著人的四肢百骸,卻沒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反而有種,想就此在這香味中沉淪,越發地陶醉。
定定神,許淡衫發揮著自己獨特的、高人一等的自制力,這才昂首闊步地向前走。
外面陽光燦爛,這大堂之中卻暗淡得很。風吹拂著窗欄上的綺羅紗帳,讓本來就朦朧的空間更加如夢似幻。順著那淡白的反射著些許陽光的紗縵,她落落大方地站到了主人面前。
大堂中央有個男人,傲然站立,如白楊挺拔,如山岳穩固,充滿了大家風範。一雙銳利的細長眼眸,老實不客氣地將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分外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