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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桓 第36頁

作者︰寧作我

苻堅逃至關中,後為羌族姚萇所殺。

朱序歸晉,後曾防守洛陽、襄陽等地多年。

殷仲思因破洛澗與舉薦朱序有功,封護軍將軍。

*****

一日,殷仲思率兵在軍營中巡視。路經一處營帳,听得里面有談笑聲。一個不知是誰在那里說︰"听說殷參軍升了將軍後就處事不公,用人不當,為人也驕傲了起來。見了往日同僚,招呼也不屑打了。真正豈有此理!"

另一人笑道︰"殷仲思還不至于這樣。只是由一個小小的參軍一下子三級跳,躍上了將軍的寶座,實在令人生氣,只是這一條而已。"

殷仲思悄立半晌,後面士卒小聲提醒,這才緩步走開。

回到自己的營帳,坐在床沿苦笑︰原來不管怎生努力,背後總有人在說你的不是。若以此自苦,實是自討苦吃。瞧見帳外大雪飄飛,銀光滿地,不由想起在桓府的冬日,和綠兒、阿蟠、阿蠣他們一起講書論學的景致。阿蠣心心念念記掛著要和朋友們出去堆雪人打雪仗;阿蟠時常有氣無力,吵著要出去買烤紅薯吃;綠兒會把橘子皮埋在碳灰里,烤得一室的橘子香。對她,殷仲思可不敢等閑視之,必須小心應戰︰不知她隨時會玩出什麼花樣。是把他的衣袖褲腿縫起來讓他醒來後沒法穿氣得跳腳,還是趁他睡著時不備而在他臉上畫一堆烏龜王八。

這些都成了美好的回憶。縈繞不去的橘子香和令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現在想來,都值得懷念。突然間,這些懷念變得又深又急,讓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想重溫這一切。他霍地站起,大聲道︰"人生在世重要的是投合自己的心意,怎能被官位羈絆在千里之外追求虛名地位。"

當下收拾包袱,去謝玄處辭官。謝玄見他這樣突然,很是驚訝,留他道︰"前程一片大好,何以突然中途要走?這一向是你追求的目標不是嗎?要做人上人,此刻還未算圓滿;現在你只是一個護軍將軍,再往上還有一段路好走,怎能輕言放棄呢。"

殷仲思微微笑道︰"登高必跌重。且人生苦短。現在若不罷手,將來更罷不了手。心若不自由,高官厚祿與我何益?還是見好就收,就此解甲歸田。見自己真正想見的人,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過自己真正想過的日子。"

謝玄苦笑︰"看來我們這些人都是你並不想見卻又不得不虛與委蛇之輩了?"

殷仲思笑︰"有所得必有所失。討厭我的人卻不得不見到我這張臉,我也很是抱歉的。"

謝玄見他態度堅決,于是道︰"好罷。既如此,姑且依你。什麼時候想再回來,我的北府軍總是歡迎你的。只是未必有現在的高官厚祿。有些東西一旦舍棄,可不是那麼容易又要得回來的呢,你可要想清楚。"

殷仲思正色道︰"我想得很清楚。謝將軍成全。"謝玄是建武將軍,又因斬將復地之功,進號冠軍,加領徐州刺史,加封前鋒都督、康樂縣公。官位爵位都比他高得多。若往日思及此,必能引起他求勝之心,認為自己終究也會到這一步。現在突然想通了,就不免想︰"那又如何?心安處即是身安處,各人際遇不同,得失之間難料。況且何謂最好的生活?位高權重,又得加官進爵,故然不無快感;清風明月,與心愛之人攜手低語,也未嘗不能滿足。端看所求者為何,趁心意又有多少。只要自己真的滿意,那就是好生活了。"

既辭官,頓覺輕松。忽然想起前些日對桓沖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現在匈奴已滅,家又在哪里?腦海里浮現的是一張帶淚的小臉,楚楚可憐。眼眸中泛著責備的意味看著他,仿佛在怨恨他的薄情。

不及細想,他快馬加鞭就往京口桓家而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去見她,去向她賠不是,去求她原諒。

*****

他趕到桓家的時候,桓家正大亂。桓沖雙眼無神,只是喃喃不停地低語︰"大禍臨頭了!大禍臨頭了!"原來不久前他的二女婿孫恩以司馬道子父子專事聚斂,奢侈無度,霸持朝綱為由,打著"清君側"的旗幟起兵。不久便被擊敗。

謀反之罪,罪連九族。孫桓兩家是親家,不但有牽連,還被人懷疑是共謀。桓沖彷徨無計,深恐被抄家滅門。

殷仲思到來讓他如獲至寶。殷仲思還未坐定,便被桓沖一把拉住︰"殷先生,你一定要替我想個法子。這關系我桓家滿門的身家性命啊。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

殷仲思見他如此失態,知茲事體大,不由面色沉重︰"如今他們人在哪里?"

桓沖道︰"都在天牢收押著呢。櫻兒,我的櫻兒,是爹害了你!"

殷仲思也是惻然︰幾年前他就怕會有這一天,總盼著形勢比人強,那位孫大公子衡量再三後會放棄他的野心。

桓沖哭了一會兒,忽然回過神來︰"我怎麼盡彼著哭。現在不止是阿櫻一個,我們全家老少都有可能受到牽連。我該如何是好?難道坐以待斃?不行,我不甘心,萬萬不能。"

殷仲思看著他︰只分開了幾個月而已,桓沖卻象是老了好幾歲。如果迫不得已,他大概只好奮起一戰,為了家族的存亡和全家人的性命。但他實在是老了,並不想走到這一步。成功了還好,但代價不菲;若是失敗了,那就真的死無葬地,家毀族亡。桓家他這一輩幾個兄長全都故世了,他是碩果僅存的長輩,桓家的子佷們自是唯他馬首是瞻。他行差踏錯不得。如果有選擇,他實在不願如此。

殷仲思道︰"昔日樂廣女適成都王司馬潁,後來司馬潁圖謀武力奪權,長沙王向樂廣問罪,樂廣回答說︰'我豈能用五個兒子換一個女兒呢?'長沙王認為有理,樂家因此沒受牽連。今日大人處境與樂廣相似,大人難道沒有兒子?不如先去向司馬道子言明求情,以表忠心。大人手握兵苻,而且桓家人多勢眾,司馬道子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以莫須有的罪名為難你。若是他意存不信,似有鏟除之意,大人再做道理不遲。"想桓沖一大把年紀了,又久在朝堂出入,別人存什麼心思,是否想對他不利,這點總還能揣摩個八九不離十。否則這些年不是白活了,總不成年紀都活在了狗身上。桓沖叫道︰"很是!我先去準備一下應急措施,以防不測。跟孩子們商量安排後我就去見司馬道子。希望他不要逼人太甚,留給我桓家一條活路。"

殷仲思沒有機會問起綠兒的情況。這家人正逢存亡大難,陰雲慘霧,哪里有功夫來理會他的兒女私情。

兒女私情?殷仲思一怔。他都在想什麼呀!綠兒應該早就嫁做人妻了。她是桓沖寶貝的女兒,桓沖哪會任她坐老紅顏,荒拋歲月。然則他今日眼巴巴地來這里做什麼呢?難道專來為桓沖獻計獻策?

殷仲思忽然糊涂。他快馬加鞭趕來時,一門心思要來跟她道歉以求取諒解。可是這會兒坐在桓家大廳里,才驀地醒悟︰一切或許已太遲了。綠兒不在這里了。那他要如何?難道趕去她夫家?搞不好她早忘了他姓甚名誰,他巴巴地去道歉,徒惹笑話。她原諒了他又如何?眼看她為人妻為人母,今生與他再也無緣,叫他情何以堪?

他正在心思惶忽,愣愣出神,仿佛錯覺似的,他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兒就風風火火殺了過來。人未至而語先聞︰"阿爹,到底是不是真的?二姐真的出事了?怎麼辦?我們要怎麼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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