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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白蓮 第10頁

作者︰納蘭

再往上,是她婀娜的身姿。本來很素淨的紗麗,因為戰斗,而染上了血痕和泥污,不過,卻一點也不會影響她本來的聖潔高貴。

再向上,是她的容顏。因為戰斗,面紗已經月兌落,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她的臉。

她並不特別美麗,不像摩耶有著天女也不能相比的姿容,可以讓男人心中激情涌動,不能自已。她的容貌,僅僅端莊秀麗,但一眉一眼、一顰一笑,都有著珍珠般溫潤的光芒,給人極溫和寧靜的感覺,讓人所有的煩躁和慌亂,在看到她笑容的時候,忽然間完全消失。

婆娑微笑著向摩羅訶第二次伸出手,靜靜地等待著,依然沒有催促,只是柔和地笑,眼神里有溫柔的鼓勵。

摩羅訶呆呆地望著她像玉石一樣美麗又溫潤的笑容,忽然間覺得不能思考,而身體的動作,也已完全不再需要思考,就這樣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柔軟和血的溫熱一起傳過來,忽然間覺得心似乎也猛地柔軟了一下,一股溫熱的感覺從胸月復中涌起來。一直以來的堅持,苦苦支持的毅力,剎那間消失,整個身體的重量,自然而然開始一點點交付給這只攙扶他的手。

一開始,他還努力地想盡量避免更多的身體接觸。可是,似乎忽然柔軟下來的,不只是心靈,還有意志、還有身體,每一個傷口都在嘶喊,每一寸骨頭都在哀嚎,所有的力量,一點不剩地流失。他依然無法站穩,無法直立起身體。

而她,依然毫無顧忌地用兩只手把他扶住,用肩頭撐起他的身體,一直扶著他上了馬,再上馬坐到他身後。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扶著他,同時用身體和臂彎保證他可以坐穩在馬上,不至于倒下去。

到了這個地步,摩羅訶徹底地放棄了避免接觸的努力,卑微的吠舍和高貴的婆羅門彼此的身體已經大部分有過極親密的接觸了!就算是梵天從至高天劈下雷火以懲罰他的不敬,他也不會再感到有什麼驚奇了。

他不再去思考這一類問題、不再努力地注意小的細節,徹底地放任已經到達極限的身體,受到高貴未來祭司的呵護,讓吠舍的不潔玷污尊貴的婆羅門。

馬在往前小跑,一步步遠離危險,而他緊繃的心靈也一點點放松,身體和精神的疲憊一起襲來,即使是雄師般的武士,也會漸漸陷入昏迷。

或許,那只是因為太累,所以才睡著了。他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所有的吠舍在最美麗的夢里也不敢奢望的情景。

他坐在馬上,身後有一位高貴的婆羅門,她的體溫不斷傳到他的身上,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悄悄圍繞在他身旁。

這一定是夢,因為太不可思議,所以才會有這夢一樣的美好吧?!

他在夢中微笑,而他夢里的人,凝視夢境中的他,看著滿臉鮮血和灰塵的他綻開了安心的笑容,于是,那並不美麗卻溫柔的祭司,也像春天的水、夏天的花一樣笑了起來。

夢中的溫暖一直縈繞在他的身旁,當他醒來的那一刻,濃濃的暖意,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睜開眼楮,照亮了黑暗、映亮了山洞的火焰,讓他幾乎有些呆。

「醒來了嗎?」火焰旁的人低聲問。

她並不特別美麗,而且過于安靜,讓人往往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只是她一向平靜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帶點明顯的喜悅。

摩羅訶有些遲鈍地抬頭,望著面露笑容的婆娑,再四周望望,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山洞里,身下墊著柔軟的細草,草墊得非常厚,讓他不會感到絲毫不適。草床的旁邊,擺滿了山間的野果;草床的前面,燃著旺旺的火堆,驅趕了山中的寒冷、無情的黑暗,讓小小山洞,一片溫暖。

「我怎麼在這?」他的聲音略有虛弱,但精神還算好。

婆娑安心地微笑,「這是戰場敖近的山洞。當時你受了傷暈得厲害,經不起太大的顛簸,而且我後來又听到追趕的聲音,所以就下了馬,用力打了馬幾鞭,讓馬飛快逃走,好吸引別人跟著馬蹄追,我就扶著你往山里躲。還好找到了這個山洞。」

她一邊說一邊把一個果子取餅來,遞到他面前,「你暈了三天,應該很餓了。好在山上有很多水果,我還打了點小獵物。你剛醒,最好不要太快吃肉。」

摩羅訶一驚,一用力從草床上坐了起來,「我暈了三天?」他臉都變了,滿眼驚慌,甚至忘了身上的痛楚。

婆娑一皺眉,伸手去按他的肩,要推他躺下去,「別胡來,傷口會裂開的。」

摩羅訶往後一縮,躲開她的手,臉色還蒼白一片,眼神驚惶而焦慮地望著她,「您守了我三天了嗎?」

婆娑了解地笑,「當然,你的傷很重,幸好我懂得醫藥的知識,在山上采了很多草藥來給你用。三天,你一直發燒、囈語,好幾次我都以為你一定會死去,感謝梵天的恩德、毗濕奴的仁慈,也感謝伽利女神听到了我的求告,讓你月兌離了危險。」

第4章(2)

摩羅訶完完全全感受不到她聲音里的安慰和快樂,幾乎有些沮喪地想要抱頭大喊︰「您怎麼能夠這樣?您的榮譽和尊嚴,您白雪一樣無可指責的純潔,都會受到極大的玷污。如果別人知道,您陪伴了一個男人整整三天,他們會怎樣看待您、怎樣責難您?!」

婆娑覺得非常有意思地望著他,一向只有溫和表情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俏皮,「你錯了,如果我拋棄一個受傷的人不顧,那我將不再有榮譽和尊嚴;如果我舍棄拼命保護我的人,那我的身心都不可能純潔。那才是對我,對我所學習的道德、對我所敬奉的女神、對天地間一切諸神至大的玷污。」

摩羅訶被她這異常安詳而堅決的語氣鎮住,有些呆滯地望著她,「可是,您是一位婆羅門,我只不過是個吠舍,《摩奴法典》說不同種姓的人不能在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不能同桌吃飯、不能同飲一口井里的水,你身為婆羅門,竟然在一個吠舍身邊三天三夜?!」

「我只知道,你是一個人。」婆娑的眼神忽然幽深起來,語氣沉靜而不容置疑。

胸口被什麼猛力撞了一下,有股莫名其妙的暖流在飛揚激蕩,摩羅訶怔愕地伸手捂著胸口,不明白這帶著澀意的歡喜,為什麼會這麼強大?

婆娑卻笑著說︰「仁慈而勇敢的戰士,可不可以答應我兩件事?」

摩羅訶望著她的眼神,激動之外,幾乎帶著敬畏了,「只要是您的意志,我都會遵從。」

婆娑點點頭,認真地板起臉,非常嚴肅地望著摩羅訶,就在這敢于應付任何強敵的勇士被她的目光看得緊張到極點時,她才慢慢地說︰「第一,以後在叫我的時候,請不要用‘您’這樣讓人不自在的字眼。我叫婆娑,這並不是一個很難記的名字,對嗎?」

看著摩羅訶還有些發愣地眨眼楮時,她又再次笑了起來,把手里的果子遞過去,「第二件,快吃了吧,我的手都拿酸了。」

摩羅訶還在眨眼楮,如果不是顧及到禮儀問題,他幾乎想要用手去掏掏耳朵,看看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錯。

一位高貴的婆羅門,這樣鄭重其事對他提出這種要求,他差點兒仍然要當這仍然是一場夢。可是那顆野果,確確實實,已經遞到嘴邊來了,就等他張口。

摩羅訶不敢繼續發愣,慌忙伸手接過來,幅度過大的動作,讓他的傷口又一陣疼,不過,他又慌又急,根本連疼痛都注意不到了。那樣子簡直像是怕他自己要是不伸手,這位高貴的婆羅門會熱情地直接把果子塞進他嘴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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