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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女撞上大將軍 第11頁

作者︰納蘭

第五章

埃康安戰敗回京,整個崔府也如喪考妣。

崔名亭每日東奔西走,臉色越來越黑,崔夫人也越來越坐立不安。登門的客人也越來越少,日漸冷清。

只不過,這些崔詠荷都不在乎,她等的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一直沒有來。

每天,她都倚在荷心樓高高的欄桿上,靜靜地等待,可是進進出出的人無數,卻總不曾看見那英武秀雅、高貴閑逸的男子。

在每天的等待中,時光靜靜地流逝,而所有不好的消息,就這樣通過韻柔、通過丫鬟、通過父母的嘆息討論,傳到了崔詠荷的耳邊。

「皇上異常震怒,福三爺在兵部的職已經停了。」

「怎麼會呢?皇上那麼寵愛福三爺,就為了一場小小的敗仗,發這樣大的脾氣。」

「不要忘了,皇上的六十大壽馬上就要到了,正等著以這場大勝來助興,誰知這個時候他竟敗了皇上的興致,皇上能不生氣嗎?」

「听說也不能算敗,好像是福三爺輕敵冒進陷入重圍,眼看就要大敗,後來一個不知哪來的偏將帶了一支人馬趕到,不但救了福三爺,還打散了白蓮教。」

「知道知道,那偏將是嘉親王的門生,嘉親王素來和福三爺不合,這次領了大功,當然要告他一狀。」

「不明白,福三爺何時得罪了嘉親王?」

「唉,你們都不明白,這仇啊,從他們小時候就結下了。以前在毓慶宮讀書的時候,諸王的兒子們,全都對幾位皇于百依百順,只有福三爺素不假以辭色。比學問的時候,從不相讓;比武功的時候,居然敢硬生生地把皇子們打倒在地。

他天生膽色過人,外加皇上疼愛有加,沒有人敢說他的不是,就是阿哥們集結起來想教訓他,也讓他打得東倒西歪。

可是,如今已不是小時候了,皇上老了,皇子們也都大了,當上親王了,皇上如今有禪讓之意,不管是哪位王爺登上皇位,怕也不會喜歡福三爺。」

「老爺,這些事你以前怎麼不說?完了完了,我們和傅家聯姻豈不是要受連累?」

「唉!」

「皇上呢?皇上向來疼愛福三爺,這一回也不護著他?」

「這次皇上也震怒了,連下了三道詔書責斥福三爺,語氣無比嚴厲,福三爺的將職都已停了,甚至連傅中堂都上表告罪,雖然皇上沒加罪,但傅中堂已經稱病在家,不再入朝,軍機處的國政已經由和中堂處理了,這明擺著是要奪傅家的權。」

「我的天啊,這可怎麼辦?」

崔家的上上下下,除了崔詠荷外,都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

她沒有哀嘆、沒有著急,只是如常每日坐在樓前,依著欄桿,看藍天白雲、假山池塘。

日子一天天過,福康安一次也沒有登門。反而是崔名亭每日奔波,不知都往哪些地方奔走去了,不過,功效卻是漸漸顯露出來。

本來冷落的崔府,又開始熱鬧了起來,來來往往的客人不斷,喧嘩說笑不絕。

眼看著崔名亭自己的四十七歲生日到了,崔府上下忙碌非凡,崔名亭本人也喜得合不上嘴,指揮著送出一批又一批的請帖。

即使是多年來一向不太听話的崔詠荷,也沾了父親做壽的喜氣,忙碌地進進出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分派喜帖時,她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在一大疊請帖中,有一張紅紙黑字寫著「傅府」。

崔名亭壽宴的這一天,似乎天公不作美,淋淋瀝瀝下起了小雨。

因此他們干脆在後園的回廊曲閣中擺下桌椅,花園中間搭起高高的戲篷,讓戲班子在微微細雨中唱戲。

酒宴時間還沒有到,賓客都坐在回廊亭閣之間,一邊說笑,一邊看戲。放眼望去,皆是榮貴高官、華服命婦,一片珠光寶氣。

戲台上,也是一派喜氣地唱起了「鎖鱗囊」,兩頂花轎,兩樁喜事,到處都是鮮艷的大紅,喧天的鑼鼓。

這般喜慶熱鬧,比起往年受傅府庇蔭時,還有過之。

崔詠荷望著眼前一派繁華熱鬧,憶起今早母親低聲叮嚀的話,猶覺一片茫然。

「詠荷,我們已經發了請帖去傅府了,福康安來了,你只管似平常一般地待他即可。」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娘親為什麼要如此鄭重其事地叮嚀囑咐?

「傅中堂府福三爺到!」迎賓的下人拉長了聲音高喊。

滿園的喧嘩依舊,似乎所有人都在專心地說話,沒有人注意到傅中堂府這個顯赫的府名、福三爺這個曾經炙手可熱的人。

崔詠荷坐在最內側,唯有抬起頭,用盡目力,才能勉強看清楚那自花園外一步步走進來的人。

依舊是錦衣華眼、依舊是俊逸容顏、英武身姿,甚至連唇邊一縷淡淡的笑意,也一如舊日,只是……

這般玉樹臨風的身影,竟莫名地有些黯淡淒涼,是因為下雨,還是初秋已臨,天地間便也多了些清冷之氣?

埃康安一步步走進崔府的花園,可是卻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曾經是天之驕子的他,在任何場合都可以成為眾人的焦點,而今天他的出現,卻似完全沒有人看到。

崔詠荷的雙手不知何時緊緊地握在一起,她清晰地感覺到指尖的冰涼,那一種冷意,直到心間。

崔名亭側著身子,正和一位官員說著話,二人說得似是極為投契,竟然像是完全沒有發現福康安來到了身旁。

埃康安躬身施禮,「學生恭賀老師壽誕。」

滿園喧鬧一片,崔名亭似是全心投入與旁人交談的樂趣之中,完全沒有听到福康安的聲音,所以連頭也沒有轉一下。

滿園笑語不絕,看似沒有一個人留意福康安這一刻的處境,可福康安卻感覺到,在所有的歡聲笑語背後,無數雙眼楮正在無比專注地看著他。

他依然保持著彎腰施禮的姿勢,輕輕垂下了眼眸,低垂的長睫下有尖銳光芒一閃,但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

一直在身後追隨著他的王吉保,臉上的憤怒卻是再也不能抑制,雙手恨恨地往腰間模去,因為發覺根本沒有帶佩刀,而含恨地緊緊握住了拳頭。

崔詠荷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案親還在與人說話,一邊說一邊笑,那樣鮮明的笑意浮在臉上,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

崔家本是沒落望族,只因與傅家聯姻後,才步步高升。但如今物換星移,父親竟可以如此羞辱曾帶給崔家無比榮耀的人。

雙手輕微地顫抖起來,不忍觀看,不願觀看,不堪這樣悲涼無情的一切發生在眼前,可她卻怎麼也無法把目光移開。

「啊,是你來了,坐吧。」好一陣子,崔名亭才像剛剛發現福康安一樣,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又轉頭和另一位官員聊天去了,再沒有看福康安一眼。

埃康安連低垂的眸子也沒有抬起來,應了一聲是,就隨便坐在側近的一個座椅上。身旁都是同朝的官員,往日相見,哪一個不是滿面帶笑上前招呼,可是今朝卻沒有一個人正眼看過他,就像他根本不曾存在般。

身旁侍立的王吉保已經渾身都在發抖,而他卻只是靜靜地抬起頭看戲。

風中雨中,正中央的戲篷里,到處是喜氣洋洋的紅色。喧天的喜鬧里,一邊是喜氣盈盈,笑聲不絕;一邊卻是哀哀泣泣,淒淒涼涼。同是新婚日、同是喜慶時,悲喜之間卻是天地之別。

埃康安一邊看著戲,一邊自嘲地笑笑,不經意地抬頭看看四周所有喜氣歡顏的人,然後,在數百人里,找到了那縴縴倩影。

一直保持著平靜的眼神猛地一亂,然後飛快地移開,甚至不曾仔細地去看那張俏顏、那雙清明純淨得不容半點官場污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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