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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荷花 第2頁

作者︰納蘭

盎家小姐,宦門閨秀,竟能教出這樣的女孩兒來。

埃康安饒有興致地微微一笑,在馬上彎下腰問︰「你是哪來的小泵娘,這樣大的膽子。」

崔詠荷努力地抬起小小的頭顱,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尊貴公子,從小小的鼻子里哼出一聲,「你們是壞人,欺負韻柔,我才不理你。」

這時她身後的女孩已站了起來,悄悄地拉了拉她。「小姐。’

「韻柔,不要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崔詠荷移動小小的身子,努力要遮擋住身後縴柔的身體,可愛的眼楮惡狠狠地看著福康安,好像他是一只惡狼,隨時會撲上來咬人一口似的。

埃康安啼笑皆非,看看崔詠荷,再看看她身後的韻柔,眼神微動,「你是小姐,卻為一個丫頭攔在兩匹馬前?」

崔詠荷小臉一板,氣呼呼說︰「你胡說,韻柔是我乳娘的女兒,是我的姐姐,她才不是丫頭呢,你不許說她是丫頭,不許欺負她。」

埃康安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又凶又大膽的小丫頭,「我就是要欺負她,你又怎麼樣呢?」

「你……」崔詠荷拿手指著福康安,小小年紀的她,卻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降伏這個長得好看的壞人,又是急,又是惱,羞怒到了極處,小臉兒漲得通紅。

崔詠荷攔在身後的韻柔卻站了上前,有模有樣地對福康安斂衽為禮,「公子,我家老爺是侍讀學士,夫人帶著小姐今日來參佛,方才夫人在廟內上香,我與小姐出來玩耍,我不小心跌倒,小姐為我著急,請公子不要生氣。」

埃康安略顯驚奇地望向韻柔,聰明伶俐的丫頭他府中也有不少,但這樣小的年紀就這樣聰慧,說起話來禮儀周到,又刻意表明了官家的身份,真是難得,這個小丫頭,身子雖縴柔,論到腦子,怕是比她這膽大莽撞的小姐聰明十倍以上。

他心中驚奇,身後的兩個家奴卻大不以為然。朝中的一品大員對他們家公子也一向是客客氣氣的,區區坐冷板凳的侍讀學士算得了什麼。其中一個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什麼侍讀學士,不過是為了安慰漢人中的讀書人而給的虛餃,還有膽子在我家公子面前賣弄。我家公子是天子外佷,瓖黃旗旗主傅中堂的謫子,你們還不閃開!」

韻柔賠著笑,要拉崔詠荷問到一旁去。

誰知崔詠荷听這家奴辱及父親,立時發起怒來,「我爹是清河崔家之後,名門之子。我爹從小就教我,崔氏一族,百代書香,出的都是有骨氣的讀書人。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你是壞人,我就不怕你。我爹爹在毓慶宮教書,連皇帝的兒子也要受他教導,不听話,他都要打板子,我是爹爹的女兒,我不會丟崔家的臉。」

「啊,原來你爹就是毓慶宮的崔……」福康安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剛想叫出崔名亭三字,看這小女孩眼楮瞠得溜圓,隨時準備撲上來拼命的樣子,忙又改了口,

「原來你爹是崔老師,我一時竟記不起來了。」

埃康安是天子外佷,傅相謫子,深受乾隆皇帝的喜愛,自幼被接人宮中,在毓慶宮和皇族公子們一起讀書。這是外臣從不曾有過的殊榮。

毓慶宮的師父們,因為負責教導王族子弟,所以大多是博學鴻懦,當朝名臣。而且,負責協助他們教導空子的學士們,也有許多。不過這些學士,大多都只能幫著找找書、抄抄文,根本連講學的資格也沒有,皇子們平日也根本不會記得分辯他們誰是誰。

若不是崔詠荷自己講出來,福康安也絕不會記得一個叫崔名亭的侍讀學士,曾在毓慶宮協助過教導皇族子弟。

只是看崔詠荷無比堅定的眼神和散發著光彩的小臉,就知道,這個所謂名門之後文人風骨的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這個崔名亭,平日里在女兒面前,怕也是只會胡吹如何當老師教導皇子的,若真要打破這女孩心中完美的父親印象,實在頗為殘忍。心念轉動之間,他已微笑著說出「崔老師」三個字。

崔詠荷听他管爹爹叫老師,立刻得意起來,驕傲地挺起胸膛,「原來你也是爹爹的學生,我回去告訴爹爹,讓他打你手心,還罰你抄書,還要……」

「詠荷,詠荷!」

崔詠荷急忙回身,對著一邊呼喚一邊領著兩個丫頭往廟門外走來的華服婦人高喊︰「娘,我在這里。」

☆☆☆

崔夫人領了女兒同來上香,上過香後,到了廂房休息,由著女兒出去游玩,直到听僧人來報,說是傅相夫人來進香,自己的愛女竟在廟門前沖撞了福康安,嚇得魂飛魄散,跌跌撞撞地沖出來,連官家的風範都忘光了,只管心急如焚地一個勁呼喚女兒。

埃康安看崔夫人自廟內沖出,臉上有無限的驚惶與畏懼,索幸好人做到底,翻身下了馬,搶上前幾步,對著崔夫人深施一禮,「師母在上,弟子有禮了。」

崔夫人見這錦袍玉帶、風儀如神的貴公子竟然口稱師母,嚇得當場愣住,怔怔地望著福康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詠荷年幼,不知福康安是什麼人,崔夫人自然知道這少年公子的身份是何等高貴。縱然崔家世代名門,而今又在朝中為官,和他比起來,也無異于雲泥之別,這樣的人,竟然叫自己師母,怎麼可能?

崔詠荷與世間一切的小女兒一般相信自己的父母無所不能,是世間最偉大的人,見到了母親,便是得到了最可靠的依賴,站在崔夫人身前,得意洋洋地沖著福康安做了個鬼臉,「害怕了吧,哼,不管你怎麼求我娘,我也要向爹告狀的。」

埃康安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好笑,神色卻越發恭敬,再施一禮,「師母,在下福康安,曾在毓慶宮讀書,也受過崔老師教導呢。」

崔夫人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仍然覺得受寵若驚,看福康安又在施札,忙伸手去扶,又忽然意識到男女有別,但無論如何不敢受福康安的禮,又急忙往旁邊閃開。

站在她身旁的崔詠荷一個不防,被撞得跌倒。

崔夫人一顆心怦怦亂跳,根本沒注意到女兒跌倒,只在臉上拼命擠滿笑容,連聲說︰「公子太客氣了,我怎麼敢當?」

埃康安低垂眼眸,看到跌倒在地上的崔詠荷睜大眼楮,臉上極度受傷的表情,他的眉鋒也不為人所查覺地微微一皺,但是什麼也沒有說。

崔詠荷跌得並不重,也不痛,或許痛,但她也查覺不到,她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不能相信她的娘親竟然完完全全視她如無物。

娘親,是最疼愛她的人,是大家閨秀,是最有儀態風度的人,是所有女人的典範。一直教她溫柔和順,一直教她閨門風範的娘親,為什麼會這樣奇怪地滿臉都是這麼讓人不舒服的笑?為什麼以往說出話來最有條理、最好听的娘親,現在結結巴巴,像極了那些沒有讀過書,不曾識過字,也不肯做事,只靠著三天兩頭厚著臉皮上門借錢來度日的窮親戚?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娘親會這樣?

韻柔無聲無息地上前,扶起方才還勇敢地攔在她面前,現在卻脆弱到了極點的小姐,悄無聲息地用小小的雙手支持住她無力的身體。

崔夫人一直在耳邊結結巴巴說些什麼福康安並沒有注意,也沒有听到,就著施禮的姿式,低垂的視線不為旁人所查覺地悄悄跟隨著崔詠荷,直到韻柔將她扶起,方才抬起頭來,笑說︰「師母言重了。以前在毓慶宮時,多承崔老師教導,他日有空,我還要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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