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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娶丫環 第6頁

作者︰納蘭

朝衣似是受這月下美景感染,心情愈發歡快,不但輕輕哼歌,甚至不由自主在這月下起舞。

她羅衫單薄,身姿婀娜,情由心發,舞于月下。從她的舞姿可是看出她並非善舞之人,每一個動作都談不上有多動人、多美麗,可是每一個轉身、每一個揮袖,皆是由心而起由心而生,似是在對著這蒼天大地、明月繁星傾述她的歡喜、講述她的快樂,那是一種對天地自然的喜悅。發自于心,見之于形,每一回眸,一抬腕,一場袖,一旋身,都是那樣自自然然,像水一般流了出來,讓人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心中的寧和歡喜。

慕容若看多名家歌舞,但此刻卻絲毫不覺她舞姿拙劣,反覺這樣由心而發的動作,另有一種超越了世俗的美態。在如此清明月輝下,看她由心而發,臨池照水,月下花前,且歌且舞,實是一種至大的享受,情不自禁低喝一聲︰「好!」

朝衣服侍歐舊倩兮睡下後,亦是有感于月華動人,便覺不忍辜負如此良辰美景,一路行來,看花看樹,看山看石,直行到池塘邊上,水波映著明月,水上更有無數落花,令人如醉夢中。一時情由心動,不自覺唱起歌來。越唱越覺得心情偷悅、情不自禁就隨意于月下起舞,雖然不長于舞,但每一個動作都是隨心而發,只想表達心中的歡喜,對自然的無限熱愛,並無其他之意。反正如此深夜,四周都沒有人,也不怕于人前出丑。更何況以她的武功,縱然有人來了,也可以查覺得到。可此刻听一聲喝彩,就在身旁,立時嚇個半死,所有的陶醉心情全飛到天邊。此刻她剛好半蹲身子,對著池水揮袖起舞,動作做到一半,听到這一聲叫好,一時僵在那里,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轉身也不是,收手也不是,又羞又窘,到了極點。幾乎恨不得跳到水里去躲羞了。

慕容若一聲出口,亦覺造次,此刻待要離去,又恐朝衣心中更加忐忑,只得含笑用溫柔的語聲道︰「朝衣姑娘,你好!」

朝衣臉上早已紅得如同火燒一般,站起身來,微微轉身,正看見淋浴在柔和月華中的慕容若。他靜靜立于月下,似已站了千年,站了萬載,已與天地明月融為一體,只等在今夜,看她一曲月下舞。

也只有慕容若這樣的高手,才可以如此悄無聲息,瞞過地的耳目,來到她的身旁。

朝衣本來窘迫難言,極怕被人嘲笑,但見到慕容若這樣溫柔的神情、這般柔和的笑容、如此詳和的眼神,竟覺紛亂的心緒微微一寧,只覺縱然自己出了萬般丑態,如此男子也不會發一言嘲笑于她。

可是心中才稍稍安寧,想到一事,又是一陣狂跳,暗暗叫槽。上次在後山被他們兄弟二人撞破,自己雖盡力掩飾,但這兩兄弟即是有資格爭奪慕容世家未來之主的精英,只怕未必可以瞞得過去,這兩天沒見有人到小姐面前來打探自己,才稍覺安心,今夜偏又踫上這種事。對方既已對自己動疑,再見自己于暗夜之中,一個人似顛似狂,又歌又舞,這疑念豈有不深的,搞不好還以為自己在做什麼針對慕容世家的陰謀,這樣一來……

如此一想,心中忽上忽下,雖然多年來為人侍婢,早已懂得如何進退應對、如何藏鋒斂刃,此刻卻覺一陣惶然,心中全沒了方寸。

慕容若知她羞窘,自己若抽身而走,她必然會留一心病,至少會有許多天坐立不安,所以只溫文一笑,隨意地向前,「以往家里人人都說我是痴人,看著花就發呆,瞧見雲就發楞,看到了小魚小鳥也要停下來說話,從不做正經事,看來,這世上,也並不是只我一個傻子,我還有姑娘這樣的知己,姑娘必也是和我一般被這月色迷住了,便信步出來,賞花觀月,不亦樂乎,對不對?」

朝衣垂首不敢與他對視,聞得此言,目光卻是一亮,只是一直低著頭,慕容若並不曾看見。朝衣心念百轉︰他這話可是真心實意?似這等貴公子,怎麼會如此溫聲和氣,與我說這樣的話?莫非他心中暗疑,卻故意說這樣的話來減少我的防備?

朝衣心中思索,口里只道︰「婢子無狀,公子見笑了。」

慕容若失笑︰「什麼無狀,你發之于心,出于自然,誰人可以笑你。人嘛,有時總會莫名地想說想笑,想哭想跳。在人前不肯失態,在人後也要舒展一下心懷。我有時也會在背人處對天大喊,放聲唱歌。不怕告訴你,沒人的時候,我也曾經躲在房間里亂跳過,只是跳得太難看,遠不如朝衣你這麼美麗。」

朝衣縱然暗中有許多疑慮,听他此言,亦不由自主,微微一笑,方才道︰「慕容公子取笑婢子了,婢子方才出丑了。」

「什麼出丑了,我就覺得十分好看,大開了眼界,只是旁人不明白你的心意罷了。」慕容若一本正經地說,「自來有才之人,多有狂放豪邁可以隨時放歌起舞的,蘇東波就極喜在明月之下,展袖而舞。據說他的一個友人請他寫詞,他就邀了朋友在月下喝酒,月上中天時,他的意興也飛揚起來,就那樣旁若無人,在月下跳舞,他的朋友看得嚇壞了,上前拉住他。他當時拂袖變臉,說興致己敗,再寫不出好詞章來了。我看你我之心,比之東坡居士也是一樣的,可惜別人不懂,只說我們是瘋子。罷了,罷了,天才總是寂寞的。」

朝衣開始听得他說到蘇東坡,還準備要歉稱自己一個丫頭不可能和東坡居士比,可是听了慕容若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展顏一笑,倒將滿心的羞澀懊惱疑忌擔優盡忘,大著膽子抬起頭來。

慕容若從她那化妝俗艷的臉上卻巳看到了以往不曾發覺的靈性,此時見她展顏,便也一笑道,「雖然寂寞也無妨,畢竟咱們倒可以算是知己了。不負這明月清輝。你看今夜,花前月下,你我相知,倒也可以寫一首詩了。」

朝衣啊了一聲,本來還沒有退去紅艷的臉又勝地紅了起來,心中又嗔又惱,卻又有些莫名的歡喜,不自覺瞪了慕容若一眼,這個與眾不同的公子,難道也像一般的浮華子弟一樣喜歡輕薄丫頭嗎?可是一眼瞪過去,才知道自己忘了上下之防,逾矩了,以往也不是沒有被人輕浮戲弄過,還知道守禮守分,不要走錯一步,不要表現怒容,怎麼今兒倒忘了,對方是高不可攀不能得罪的慕容世家公子呢。

忘了慕容若身份的並不止朝衣一個,就是慕容若自己也忘了自己是慕容世家的貴公子,不是一個丫頭可以隨便瞪的,他設有想到要生氣,反而是一陣心虛,意識到自己說話過于造次,沒有經過腦子了。臉上現出尷尬的神色,傻乎乎抓抓頭,這才干笑著說︰「我說話一向沒輕沒重,和家里人胡說慣了,姑娘別往心里放。」

朝衣原本又是氣惱又是擔心,看他這番動作言語,又是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她追隨歐陽倩兮多年,見過多少貴公子,怎麼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呢。

本來看他一襲青衫,瀟灑自如,面如冠玉,氣質斯文,只覺必是一身貴氣萬中無一的佳公子,怎麼這麼一看卻純粹像個迷迷糊糊的大傻瓜呢。同一個人,變化怎麼可以這麼大呢?

慕容若還是小心地問︰「你還生氣嗎?」

朝衣只覺好玩,怪不得慕容世家的下人們談起這位若少爺都是那樣滿面笑容,人人都希望他當未來當家,這樣一個柔聲和氣的公子爺,連丫環的氣都能受,他當了當家,大家的日子當然會好過許多。但她卻不欲柏別人家的公子太親近,當即微微屈身一福,「公子說哪里話來,婢子是什麼人,敢生公子的氣。」說著便在心中暗暗盤算,應該如何措詞才可以月兌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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