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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如人生 第15頁

作者︰莫憂

荊慕鴻苦笑著點頭。「好吧,只有如此了。」

他微微低,撿起地上自己的上衣,抱著死纏著自己的上官彥青,跟在乳母的身後。

他們越過了後院,穿過了一道回廊,就在轉角的地方,竟和扶著一名中年美婦的上官翩翩迎個正著。

「荊……」上官翩翩瞧見渾身濕漉漉的他竟是赤果著上身,頓時噤了聲,滿臉通紅地別過臉去。

三名乳母連忙出口解釋荊慕鴻之所以赤身的緣由,言辭神色滿是感激和自責。

上官翩翩自己听得心驚膽跳,叫險不已,畢竟上官彥青是上官家每一個人的心頭肉,是集寵愛于一身的第三代少主,沒想到他的性命竟是由意中人所救,她在剎那間所受的驚喜是畢生所無。

「真是多謝荊公子了。」上官翩翩身旁的中年美婦萬分感激地說。

迎向荊慕鴻的詢問眼光,上官翩翩含羞帶怯地說︰「她是我的親娘。」

荊慕鴻知道上官宏毅有五位夫人,忙不迭地說︰「見過夏夫人。」

「不必多禮。」夏宛青是一臉「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的神情。

她原本一直埋怨丈夫不和自己事先商量,就倉促將女兒許配給一個東胡人。

夏宛青年輕的時候曾在東胡遇劫,留下了一個終生難忘的痛苦回憶,事後歷險歸來,重回上官宏毅的懷抱。雖說事過境遷,但每當午夜夢回,回想起過去的夢魘,心頭的傷口又會被挑起,淌血疼痛難止,那是丈夫上官宏毅的萬千柔情也難平撫的痛楚。

所以,她一直對東胡深深厭惡。沒想到,丈夫竟將她唯一的女兒遠嫁東胡。

「你以為我舍得嗎?」上官宏毅嘆了口氣,萬分不舍。「但是荊慕鴻人品好得太過分,只有他才記得上翩翩。」

見向來不輕易贊人的丈夫對荊慕鴻贊許有加,柔順的夏宛青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她心中總有著一份不安,像水做成般的翩翩,能在苦寒的北方綻放生存嗎?

沒想到,翩翩竟無視于她的擔憂,一古腦地說著荊慕鴻的好,夏宛青沒見女兒這麼神采奕奕過,在她的眉飛色舞中,她這個母親的不安顯得多余了。

今日一見荊慕鴻,她才真的折服。莫怪,丈夫要揀他托付女兒終身,而不惜將女兒遠嫁異鄉!

就是這個豐神俊朗的男子為了求得她的女兒,不惜以奇珍打點上官家上上下下嗎?他本身就夠教女人傾倒的,更何況他對上官翩翩的用心之深!

沒法子抗拒的,夏宛青這樣地告訴自己,她勢必得失去女兒,多他這麼一個異族的半子。命運總是在冥冥中注定好一切,不是嗎?

只消看一眼翩翩和荊慕鴻的相互對望,就知道這一段姻緣的情投意合。

荊慕鴻向陷入怔凝中的夏宛青告退,跟著乳母的腳步準備離去。

夏宛青不經意地瞄到他背上的一塊鷹形胎記,嚇得她頓時斂去笑意,玉容慘淡,臉色灰青地撫住胸口。

不可能的,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是,他是個東胡人。

難道,他還活著,當年尚在襁褓的他並沒有遇害?

夏宛青望著逐漸遠去的荊慕鴻,又望著痴痴看著他離去的上官翩翩,說不出自己是極喜還是極悲,只覺眼前的一切開始黑暗了下來。

老天,當年她到底進了什麼孽?

在上官翩翩情急的呼喚聲中,夏宛青昏倒了。

***

悠悠地,夏宛青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二十二年了,她始終不能月兌困而出,在極度不安中,她發現一雙有力的大手,以熟悉的柔情環住了自己。

「青兒,沒事了。」上官宏毅輕哄著她。

丈夫的關心神色,使她更加情難自己,眼淚奪眶而出,埋在上官宏毅的懷里嗚咽說︰「他沒死,爺,他沒死!」

「誰沒死?」上官宏毅不解妻子為何會如此失控。

「爺,我要見他,我要立刻見他!」夏宛青抬起了淚眼汪汪的臉,激動無比地嚷著。

「你想見誰?」

「荊慕鴻,我要見荊慕鴻!」夏宛青月兌口而出,眼里有著不能負荷的驚惶。

但願一切是她心神作祟,眼花錯認,否則她如何來收拾這不堪回首的殘局?

「為什麼要見他?」上官宏毅實在不能理解妻子的心思。

「爺,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夏宛青無力解釋,像個討糖的女娃般吵鬧。

「好,好。」上官宏毅見妻子已失去理智,回頭對丫鬟說︰「快去東廂房請荊公子!」

「是的,老爺。」

上官宏毅發現夏宛青頹然地發呆著,仿佛承受了極大的負擔。「青兒,告訴我怎麼回事?」

「爺,」夏宛青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著︰「他沒死,他沒死!」

上官宏毅見妻子不肯正面回答自己,只好徒嘆一口氣,靜待關鍵人物荊慕鴻的到臨。

「老爺,荊公子來了。」

荊慕鴻一臉意外地施禮著。「見過上官老爺及夫人。」

「慕鴻你來得正好。」上官宏毅如蒙大赦似地說︰「你的岳母有事要問你。夫人?」

上官宏毅換了好幾次,夏宛青才從怔茫中回復過來,她壓抑著自己的激動,拭去淚水力求平靜地說︰「荊公子,听老爺說,你是到洛陽尋一個至親的?」

「是的。」

「可不可以告知我內情?」夏宛青哀求著。

上官宏毅見狀就知道其中必有玄機,幫腔地說︰「慕鴻,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還不能說嗎?」

荊慕鴻遲疑地默了半晌,才勉為其難地說︰「慕鴻不敢有瞞于岳父岳母,慕鴻的父親是東胡族的族長,大唐的天子還曾當面贊過他為‘宇內第一勇士’!」

听到「宇內第一勇士」這個名字,上官宏毅頓時明白夏宛青失控的緣由,連他自己也是大受震撼,要不是平生大風大浪經歷太多,他早就無法掩飾自己的不安。

荊慕鴻繼續說︰「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遇害身亡,有關他的平生事跡,都是旁人傳述給我的,他真的是一個大英雄。」

由他的語氣之中,可以明白荊慕鴻是多麼孺慕及崇拜他的父親,臉上還漾著一種異常的悲憤。

「我的生母是一個不守婦道的漢族女子,她背著我的父親和一個漢人私奔,我的父親千里追捕,卻被那個賤人下毒害死!」荊慕鴻滿是咬牙切齒的神情,雙拳緊握。「她一定是利用了我父親對她的愛意,否則她哪能輕易得手,謀害了‘宇內第一勇士’!」

上官宏毅和夏宛青對望一眼,入眼盡是淒然。

「父親的尸體被人秘密地運回東胡,我父親的寵臣乘機篡位,想要加害尚在襁褓中的我,幸虧東胡的國師一片赤膽忠心,帶著我逃出宮四處逃亡。為了掩人耳目,他和我淪為奴僕,備受欺凌。直到有一天,有個身軀壯碩程度是我兩倍的監工再度欺凌我,據別人的說法,當時的我已受創至鼻青臉腫,遍體鱗傷的地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監工拿起鐵鏟,想要了結我的性命,我卻像若有神助似的,突然從地面上一躍而起,勇猛百倍地撲向監工,失去理智的攻擊著監工,我自己是一點記憶也沒有,只覺心里有一股強烈至極的恨意想要宣泄,我根本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等我再度恢復理智時,我是跌坐在地上的,往前一望,監工已慘死在我的手下。」

夏宛青听得滿臉駭然,臉上忽青所白,頻頻拭淚,眼里浮現著太多的歉疚及不舍,在心中暗暗吶喊︰「我苦命的兒!」

上官宏毅則是安慰似地不時輕拍她的肩頭。

荊慕鴻整個人沉浸在想要一吐為快的記憶中不能自拔,眼神幽遠的說︰「國師看見我呆茫在地,馬上拉著我的手逃命,因為我惹下了滔天大禍,奴隸只要違抗監工就是死罪,何況我還殺他泄憤,恐怕會受到凌遲至死的酷刑!沒想到我卻因禍得福,我的養父,也就是東胡境內最富有的商人,他是我主人的好友,他看中了我的凶狠及潛力,認為我奇貨可居,收養了我。他說憑借著他的財力和我的魄力,東胡將是我們的天下。就在這種合作的父子關系下,我奪回了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胡主權。在成為東胡的最高權力者後,我卻感到異常的失落,總覺得我還少做了一件事,一切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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