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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情狂君 第11頁

作者︰茉曦

一道細小的人影撲向莫展樓的馬前,馬受驚地抬起前腳,莫展樓大手一握,韁繩一勒,黑馬已安穩地著地沒傷到地上的人。

「少爺,我對不起小姐,小姐沒有拿金手環,我該死,我該死……」抵不過良心的譴責,小紅在馬房已一陣子了。

「你為何要這麼做,何人指使?」他怒不可遏地望著她。

「是淑玉夫人,她說我不這麼做,她就要把我爹這幾年偷偷虧空的銀兩揭發出來,我一時心急才答應她做偽證,我錯了,我錯了……」小紅從未看見少爺發這麼大的怒,顫抖地直磕著頭。

「小姐呢,在房里嗎?」莫展樓的胸口有著深沉的不安。

「我為了向您解釋,在馬房這里等了一會兒,小姐應是睡了。」

杜臨風在路上了解事情始末之後,莫展樓便先快馬加鞭地回過雲山莊,害他一個人在後頭苦苦追趕。待他向小紅問過後,只來得及捕捉莫展樓狂奔至滄浪閣的影子。

「湘灕,你睡了嗎?」莫展樓輕扣她房門。

回應他的是一室難耐的寂靜,莫展樓顧不得男女之分推門入內,房內空無一人,只有半掩的窗子不時送來涼意。

「啊,啊……來人啊,不好了!」門外有人大聲呼叫。

莫展樓聞聲快速奔向發聲處,一向堅毅的俊臉略過一絲絲的恐慌。

月光下,滄浪湖的湖面上,一縷青絲隨水波飄蕩,森冷的月光將烏絲映照得更加黑亮。

一名半夜起來小解的奴婢,不經意地看見滄浪湖竟有人的頭發隨波飄蕩,嚇得大聲疾呼。

莫展樓飛馳到湖畔時,臉色緊繃,不發一言,徑自跳入冰冷的滄浪湖中。

眾人屏住呼吸地看著少爺潛入湖中,不一會兒,莫展樓蒼白的俊臉出現在湖邊,手臂里抱著的竟是已無生氣的湘灕。

莫展樓將湘灕安放在地上,一眨也不眨地直望著湘灕沒有血色的臉龐,手顫抖地移向她的鼻間,臉色慘白。

「不——」一道痛徹心扉撕心裂肺地狂嘯中,滄浪湖被一記雷霆萬鈞的掌風打得揚起數十丈的浪高,四溢的水花飛濺到眾人的身上。

他們不躲也不遮地任傾覆的湖水滴落,因為他們由這每一點每一滴的水花中確切感受到主人深沉的哀痛。

這每一點,每一滴都是莫展樓的心中的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一向傲然的眼終于也布上一層薄霧,流出難抑的悲愴。

莫展樓大手細細撫著她已然冰涼的發膚,眼眶盡是一片柔情。

「少爺,小姐她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要給您。」頻頻拭淚的小紅想起手里還握著湘灕寫的一封信,顫顫巍巍地遞給少爺。

所贈之玉鐲,氣力用盡但仍無法月兌落,待吾魂飛魄散,可將吾腕截而取之。

我在你眼中是如此冷漠無情嗎?莫展樓苦澀地一笑。

他心疼地撫著她因掙月兌玉鐲而發紅受傷的手腕。「湘灕,我還未听你親口喚我名,你怎可先行離去?」他喃喃地低語,雙眸緊緊地注視宛如睡著般的湘灕。

「少爺,小姐她念過您的名字的!」看到主人如此傷心欲絕,小紅不禁沖口而出。

「何時?」

「就在剛剛夫人……夫人苛責她的時候。」小紅偷偷地看了淑玉夫人一眼。

「除了我的名字,她是不是說了些其他的話?」莫展樓看出小紅語中的猶豫。

「少爺,我……」小紅遲疑地囁嚅著。

「說!」

「她說,莫……展樓,我……恨你。」小紅閉起眼楮,不忍直視他。

炳哈哈……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竟是對他的控訴,漫天的狂笑後,兩道痛不欲生的淚溢出他的眼眸。

沒有你我還能獨活嗎?莫展樓肝腸寸斷,心膽俱裂,酸澀的苦楚再次狠狠地鞭笞著他。

「啊!少爺您的頭發……」還未從漫天狂飛的水花中恢復,眾人再次震懾于主人黑亮的頭發竟然全部轉白了。

淑玉夫人和李丹櫻這時也已不存任何希望,她們由原先的偷偷竊喜,及至莫展樓白了烏絲,終于明白這一切全都成空了,兩人悻悻然地呆立著。

「臨風,山莊西郊有處隱密的楓林,麻煩你將我和湘灕合葬于此。」莫展樓對于偌大的家產沒有絲毫的迷戀,沒有了湘灕,他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語畢,拿出隨身的利刃,毅然決然地刺入早已等待解月兌的身軀,紅艷的鮮血將他和湘灕兩人緊緊纏繞,染成一幅淒艷的圖案。

莫展樓的手緊緊握著湘灕,仿佛已擒住伊人似的,嘴角竟露出滿足的笑意,眉睫緩緩合上了……

「展樓!別……」待杜臨風察覺他言中有異飛快向前,也已來不及阻止了。

杜臨風慨然一嘆。罷了罷了,與其濃烈的灼身,我寧願選擇細水長流的溫潤,願你們來生能再續前緣……

第四章

好冷,水好深……心好痛……

不要再往下走了,我的腳沒有知覺了,水已經淹到胸口了,好冷好冷。來人啊,救救我……

再一次,楚香灕又從夢中驚醒,香汗淋灕,背脊布滿汗珠,她余悸猶存地抹了抹額前的冷汗。

身子仍然躺在床上,腦子卻清醒萬分,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剛才夢中的影像,為何總是見到穿著古裝的自己,悠懟地望著湖心,一步一步地走入湖中?

從小,她就常被這個怪夢侵擾,夜里不常好眠。這陣子作這個怪夢的頻率是更高了,每次都只看到自己緩緩走入湖中,湖水的冷意,常把夢中的自己凍醒。

「鈴——」鬧鐘聲響吵醒直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的楚香灕。她睜開迷蒙的雙眼,不敢戀棧,快速地梳洗,準備下樓和父親一同吃早點。

坐在餐桌旁的楚漢陽听到女兒下樓的聲音,微抬起沉浸于商業早報的眼楮。

「爸爸,早。」楚香灕略帶歉意地望了父親一眼。

楚漢陽放下報紙,仔細地瞧著女兒。「怎麼了,昨晚又作噩夢了嗎?」

「沒有,我昨夜睡得很甜。」她無恙地一笑。

這無解的夢,困擾她已經二十個年頭了,當她第一次在夢中淚流滿面時,父母被這異常的舉動著實嚇了一跳。問她,她又因年紀小不知從何訴說,只是一直淚如雨下,讓護女至深的雙親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愛女受苦。

每次當她在夢中流淚時,父母就當她又作了噩夢,她始終沒有告訴他們,這而是多年都是同一個夢境。她懂事後,即使夢見了,也盡量減少讓父母知道,免得他們擔心,而家人已由全然的擔憂,至無可奈何。

「哦,這樣就好,如果有不舒服,要告訴爸爸。」

對著隱沒在報紙後的父親,楚香灕滿腔孺慕,卻不知如何開口道出。她從小就拙于言辭,自母親不幸去世,父親另娶後,她說話的機會就更少了。所以當他們父女在一起是,總是無言的沉默,沉默就像第三者,卡在他們中間。

通常父親一句溫情的問候,她就會感動莫名,但她始終無法像她繼妹一樣,把愛放在口上。每次楚香櫻向父親撒嬌時,她就像局外人,無法融入,只能呆楞地站著。

所以客人來訪,得到最多贊美的通常都是楚香櫻,她則被歸為孤僻不討人喜歡的小孩。但這些對她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她所在乎的惟有摯愛的父親對她的觀感。

「香灕,今天樓世伯家有個宴會,你和爸一塊去,順道認識一些生意上往來的人。」楚漢陽苦心地要香灕多認識一些青年才俊,為自己將來幸福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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