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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藍色 第27頁

作者︰梅子

他,閉著眼楮,頭發擋在前額,沒有生命似的披散著。血液急速地從他的胸口噴出來,染紅了白色的西裝。

「布魯斯?」我的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然後我用我的衣裙堵住他胸口上的那個洞,但急速的血水漫過我的手背,流到我散開的裙擺上,我怎麼堵也堵不住。

「我的上帝呀!布魯斯?你,睜開眼楮看看我……我的……布魯斯……求你睜開眼楮……」

他沒有回答,他沒有听見,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閉著眼楮,沒有痛苦的臉上除了蒼白,—切就好像他睡在天堂里一樣安詳。

無邊的恐懼攫住了我,讓我不能喘息。驀然間,眼淚滑了下來。我顫栗地伏在他的身上,抱起他的頭顱,吻著他的臉頰和嘴唇。他的手因為拉扯從身上掉下地面,手指微微張開著。我驚恐地按住他的手,拉到我的胸口,貼著我的心髒。

「醒過來……醒過來吧……我求你……」我緊緊地扣住他的每一根手指,幾乎想要把他的手折斷。可是我的眼淚顫巍巍地落在他闔著的眼皮上,無力地滑下,「布魯斯……」我的眼淚決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他的胸口上咽鳴。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咽!

我覺得天仿佛在盤旋,而只有我是靜止的。

這個英雄般的男人啊!這個曾經在最艱苦的地獄里都可以活下來的男人啊!我總是依靠著他,笑著看著他,為他的強壯和堅硬而贊嘆驚訝著。

他竟然是這個倒在我面前、蒼白的、沒有生命力的、逐漸消失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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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被送進急診室,然後是加護病房,醫院被人充滿著。人們小聲啜泣著,看著呆愣的、仍然穿著血紅色新娘禮服的我。

也許我這個時候驀然地明白,他給我的那個陷阱,我是永遠也爬不上來的。他用他的愛把陷阱下的每一個稜角都一點點地磨去,讓我沒有攀爬的機會,只能永遠留在陷阱的底部,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要離開的,竟然變成了他!

醫生說他應該被轉移到大城市的醫院去,但是他的心髒越來越弱,他不能確定布魯斯能不能支撐得住。

人們都看著我,醫院里面靜靜的,都仿佛在等候著我的決定。

其實,他甚至都沒有機會為我套上戒指。

我低頭看見我自己戴上的婚戒,也為他戴上他的。我吻著他,輕輕地,翩然地,像他曾經溫柔地吻我一樣。只是,我的淚如同泉水流淌在他靜止的臉頰上。

我抬起頭來,轉身,告訴醫生說︰「把他送去吧!他能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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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我仍然如同以往一樣地度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一個小時六十分鐘,一分鐘六十秒……

然而當敲門聲在別墅的門上響起的時候,我屏息了,緊張地看著那扇門,手攥得緊緊的。

敲門聲不斷地響著,最終停止下來。

我猛地跑上前去,心髒急速地跳動著。我打開門,看見正要遠去的工人。

「李小姐?」那個工人不解地看著我蒼白的臉。

「我是。」我皺皺眉頭,上前回答。

「這里是萊爾先生為你訂購的禮物。他奉上一個小小的盒子。

「萊爾先生?」怎麼可能?他已經痊愈了?他已經清醒了?

我顫抖著手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只銀色的鑰匙。

「這把鑰匙是這棟房子的。」他給我一個地址,「萊爾先生說這是你們的結婚禮物,他指定我們修整完工後為你送來。」他對我微笑,羨慕著我的幸福。

我看著那個地址,沉默了。

「這棟房子被新的買主買下了,正要整修入住呢!听說是一對即將結婚的夫婦。」

那天的那個工人是這麼說的吧?

淚水涌了出來,落在鑰匙上面,滾動在銀色金屬上。

「小姐?」他驚訝地看著我,「小姐,你沒事吧?」

大廳內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破裂響聲。我回頭一看,心髒被緊緊地擠壓住。

大廳的窗戶沒有關,風吹起窗簾,窗戶下面是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他送給我的那塊流沙。風帶動窗簾,把流沙打翻在地板上。

我走到碎片前面,看著那一塊塊的玻璃片中,藍色液體仍然沒有流出來,被氣壓禁錮在玻璃夾層中。窗簾飛了起來,耀眼的陽光直射到地板上,那碎裂尖銳的玻璃邊沿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那碎成一片片的藍色啊!

我猛地明白了什麼。我拔腿就跑,推開塞在門口的男人,一直往山下跑去。

眼淚飛在周圍的空氣中,我的視線有些模糊。身邊路過的熟人一直叫著我的名字,可是我沒有去理會。因為,我要去見布魯斯的最後一面。

我,錯了!

在知道他的故事,在看過他驚人的力量以後,我把布魯斯看做一個強壯的神,一個總是保護我的守護者。他總是能夠輕易地把我抱在懷中,吻著我,那帶著無比生命力的呼吸仿佛可以平復一切的傷害和不安。我總是覺得他是可以活下來的。

然而,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我的心髒承受不了過強的跳動節奏,那股割心的疼痛呵!突然,下月復部傳來一陣痙攣,我眼前一黑,暈倒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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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的一個夜晚

費約小鎮仿佛是一個小小的戲台,每天上演的戲總是有著相似性。像這個黯然的夜就像是無數的夜一樣,我走在大街上,手里提著買好的東西,向家里走去。

耳邊是Shakira的新歌曲,具有拉丁風味的音樂在街上飄揚。Creed的那首歌已經被人們听爛了,再也在街道上找不到了。我還真有點想念Creed獨特的嗓音,還有那悲傷的電子吉他調子。

「Queen?」

身邊響起聲音。愛麗絲向我走來。

「嗨!」我停子,向她微笑著打招呼。

「今天去看醫生了嗎?定下來日子了嗎?」

「嗯,大概就是這一兩天了吧!」我撫模著我隆起的肚皮,里面是布魯斯的孩子。

「到了日子要打電話給尼克!他就算是天要塌下來也得帶你去醫院!」

「哈哈!」我笑著,「不用擔心,杰西會比他還緊張。」

「嗯。那我先走了!」愛麗絲轉身離開了我。

我站在原地,眼楮忽然看見遠處矗立的一個很大的十字架,那是墓地,里面有布魯斯的墳墓……

我從沒有想過,在我知道布魯斯死了的那一天,醫生告訴我布魯斯的孩子正在我的月復中成形。唉!這樣的諷刺啊!新生的一個生命緊隨著逝去的那一個。

他最終並沒有為我殺人,但是他把命給了我。

我沒有見到布魯斯的尸體。我被告知他在舊金山心髒衰弱而死。他的尸體被斯通家族的人帶走了。然而,費約鎮的人們仍然為他舉行了葬禮。

那天,小鎮上,還有曾經在麥昆鎮上知道他的所有的人都來了葬禮。費約鎮不算小的墓地被人站滿了。牧師都被這樣的場面震撼住,說著經文的舌頭不斷地打結,眼淚快要掉下來。他是外地來的牧師,不知道那個棺材里根本沒有人,而本來該躺在里面的人還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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