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之處在于,會傷害到你的應該是敵人,不是你的盟友。然而就她的情形而言,即使考慮到他今天的行為,她仍確信歐文會比蘭德還可能傷害她。可是,蘭德卻不是她必須嫁的人,她要嫁的是他的弟弟。
她開始準備烤面包,同時拚命不讓自己去想費杰柏,也不去想歐文。尤其不要去想費蘭德。她改想著不久前自己與紐霖的談話——然而那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冬季的尾聲近了。她的舊生活也到了尾聲。她面對的是新的季節,或許對她的族人也一樣。
外面的雨把冬天的味道洗淨,帶來了柔和的春天。城牆也跟再生的林野一樣,漸漸長高了。崖邊的玫瑰是否有一天也會爬滿了英格蘭人所建的城牆?如果有那麼一天,去摘那些鮮花的會是誰,是英格蘭女人還是韋爾斯女人?
她衷心害怕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第一部第十七章
這頓飯只能說是僅堪下咽。一半的面包簡直是浪費面粉與粗麥粉,另外一半的品質也差得無法鼓勵訪客留下來。
但這樣最好,裘琳想著,一面看著太陽躲到濃厚的雲層之後。在她看來,這擺明了賴西蒙那伙人不受玫瑰崖的歡迎。他們原本應該受歡迎的,因為他們是英格蘭人,裘琳也以為蘭德會真心接待他們。但蘭德的態度卻極為保留,雖然她從逃亡失敗之後就不曾再見到他們,卻仍然可以感覺到這一點。蘭德的手下都謹慎防範著賴西蒙的人,顯示他們之間存在的是懷疑而非互相支持。
真有意思。她一向以為英格蘭人都是所有領主聯合陣線,一心要把韋爾斯據為己有。要不是由于北韋爾斯這里地形險阻,憑她這些零星分布的族人這樣互相猜忌又連年交戰,恐怕根本就無法抵抗英格蘭人的全面進攻。但英格蘭人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團結,與他們的國王所聲稱的情形正好相反。
為什麼蘭德不信任這個人?她心里猜想著。還有,賴西蒙為什麼要到玫瑰崖來?
答案顯而易見是來窺探的。他來的目的就跟她原本做的一樣,要看看蘭德有什麼打算,要估量一下怎樣殺殺他的威風。
這是否表示賴西蒙可能成為韋爾斯的盟友呢?
她正在整理亂發的手指突然停止了動作,賴西蒙不可能與任何人長期保持盟友關系。她憑直覺就可以知道這一點。
她隔著窗戶看著外面生起的營火,橘紅色的火光襯托出幾個人影。天色已黑得無法工作,麥酒開始在眾人之間傳遞著。泥水工、木工與挖掘工一面喝酒一面聊天,嬉鬧聲越來越大。但她發現沒有士兵在喝酒,至少沒有喝得過多;蘭德與賴西蒙的手下都一樣。
她的好奇心升了起來,于是悄悄離開她所在的角落。阿杜等飯一張羅好就離開了廚房。
何理司仍在看守她,但這四個小時以來,他一直努力使眼皮保持張開著。最後就在她的注視之下,他終于不支地頭往前一垂,打起鼾來。
她敢不敢溜到外面去呢?要是能夠溜出去,她是應該嘗試逃跑,還是設法了解蘭德與賴西蒙的緊張之源呢?結果也輪不到她作決定,因為她一打開門,嘎吱的聲音就把何理司吵醒了,她立即被逮住。雖然她沒有逃跑,他依然怒氣未消。
「我只是需要一些新鮮空氣。」裘琳抗辯道,一面試著掙月兌他。
「把妳的謊話留給蘭德爵爺吧。至于我,我才不會當兩次傻瓜呢!」
「你天生就是傻瓜。」她咕噥道。「把你的手拿開!」
可是他仍抓著她,而且還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的手腕綁到背後。然後他把繩子固定在一個鉤子上,任她在那里用各種語言罵他。她維持著那副極不雅的姿勢,一直到蘭德走了進來,她就把所有怒氣都轉而發泄到他身上。
「你會後悔今天這樣對我!」
「賴西蒙要看妳。」
她的怒氣卡在喉嚨里,本來的火氣化成了冰冷的恐懼,她的心髒開始猛跳。
他瞄一眼何理司。「走開。」他等到河理司把門關上了,才繼續說道︰「他今天晚上要一個女人陪,而妳是這里唯一的女人。」
裘琳無法相信他會這麼說。他不可能當真要把她送給那個人吧!然而他走向她,開始替她解開繩子的時候,似乎他正打算如此。
「我不要去!」她扭著身子試圖躲開他,彷佛寧願被綁著,也不願被他交給賴西蒙。「我不去。我會反抗他——」
「他正喜歡那樣,裘琳。他會喜歡妳掙扎,到最後還是一樣會佔有妳。」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在等候她的命運已經夠糟了,可是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把她送給那個人?她搖著頭,被無名的恐懼駭得麻痹了。
這時候他那毫無表情的面孔才起了變化。他打量著她的臉,彷佛在探索她內心最深的角落。「我跟他說妳是我的女人。」他終于說道。「可是他相信他可以用錢哄妳上他的床。」
裘琳身體顫抖著。「把整個不列顛的錢都拿來也不夠。」
蘭德偏著頭。「妳喜歡我們的床上運動。為什麼妳不和他做呢?」
她突然察覺到這是一個陷阱,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小心地遣辭用句,並且分析他的用意。「我不是妓女,能夠從一張床跳到另外一張床——也不能用身體換取金錢。」
「那麼昨天晚上怎麼說呢?」
裘琳回避著他的臉。她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至少沒有可以告訴他的。「現在我在乎的不是昨天晚上,而是今天晚上。你要把我交給他嗎?」
她沒有听見,倒是感覺到他走到她身後。她等著他踫她,也痛恨自己這麼希望他踫,恨他讓自己有這種不該有的渴望。
「我不會把妳交給任何人。」
他那性感的佔有性語氣令她一陣悸動。「連你的弟弟也不給?」
他沒有回答,不過她知道那應該不重要,因為他弟弟在抵達玫瑰崖之前,就會被她叔叔與歐文抓住,然而她還是必須知道。「你會把我嫁給他嗎?」
「如果我必須如此做。」
她把身體移開他面前,不過她的手腕仍然被綁在釣子上。「除了你弟弟,還有誰能強迫你?」
「我原希望妳的族人與我們之間能保持和平,裘琳。如果妳與杰柏結婚是達到這個目的唯一的方法,我就沒有別的選擇。」
她怒視著他。「原來如此。你不讓我做妓女去陪賴西蒙,對你弟弟卻可以。」
他下頷的肌肉抽動著。「我的作法就跟妳叔叔一樣。」他又說道︰「走吧!妳到我的房間里去睡覺。」
「我不要再跟你睡。」
他瞇起眼楮。「我們等著瞧吧!」
她咒道︰「我寧願跟賴西蒙一起睡!」
他氣得繃緊下頷。「我們兩人都知道這是謊話。但妳別逼我發脾氣,女人,不然我可能會覺得妳不值得我為妳動怒。」然後他不管她怎麼說,徑自把她的身體轉過去,將綁住她手腕的繩子解開,然後將她推向門口。
他們朝他的房間走去,一路上她不停揉著自己的手腕。這些英格蘭人的建築每天都有進展,玫瑰崖這里的建築群看起來已經像是一座村落,不再只是營地了。一日一築好城牆,幾乎就不可能把這些英格蘭人趕走了。
彷佛是要證實她的想法似的,蘭德的手移到她的後腰,提醒她是人質的身分,也提醒她,他只要輕輕一踫就對她產生無法抗拒的影響。她加快腳步,以避開他的踫觸。「賴西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