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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烙 第5頁

作者︰呂希晨(晨希)

一朝懦夫行,百年無勝名。唉,早知道就別膛這渾水,瞧,現下被看輕了吧!曲翔集模模鼻子,尷尬地笑了笑,「女俠武功高強,在下佩服尚嫌來不及。」

「油嘴滑舌。」季千回美目含悄地睨了他一眼。「下回麻煩你隨便找個樹枝什麼的去打草驚蛇,免得讓人以為你武功了得,是個響當當的大俠。」

大俠二字听來尤其刺耳。真是個嗆辣子,三言兩語便令人辣嗆得幾乎溢出淚。

看了看隨身的棍棒,曲翔集搔頭揚笑,「要真遇上麻煩,多少還可以拿出來充充場面嚇唬人嘛!」棍棒還是有它的用處的。

「你可知螳螂的下場是什麼樣?」

「怎的?」他很有興趣知道。

「慘死馬車輪下。」甜甜一笑,她說得很絕,暗示他少做螳臂擋車的愚蠢舉動,自找死路。

曲翔集咳了咳,趕緊轉移話題︰「敢問女俠怎會出現在這山間野嶺?」

「我要去徐州,可惜迷了路。」

「哎呀!你該不會是要去五台山觀看武林大會吧?」

臂看?「是啊,這等武林盛況不看就可惜了。」呵,她不只看,還要參加,要取得盟主之位呵!

「真是巧遇!在下正好要往五台山去,如果女俠不介意,就讓在下為你帶路如何?」

「你也要去五台山?」

「當然。雖然在下武功不濟,可也不想錯過這武林空前盛況。女俠你——」

「你別開口女俠、閉口女俠成嗎?」听來亂奇怪的。

「要不,該怎麼稱呼?」

「我姓季,名千回,百轉千回的千回。」

櫻唇綻放如春花般的嬌甜笑靨,炫人而不自知,抑或是早習以為常,曲翔集不得而知,但一時片刻間還無法習慣佳人便在眼前的驚艷,會失神,著實不能怪他。

「叫我千回便成。」話語間豪氣干雲似也不讓須眉。

「季千回……嗯,季千回。」曲翔集細細咀嚼她的名,看似頗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百轉千回的千回吶!」這是什麼樣的女子?令人費思量。

「你嘀嘀咕咕些什麼?」

「沒、沒什麼。」那出塵的容貌得看慣吶,要不一路上腦子怎麼清醒。曲翔集傷腦筋地暗想。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季千回才空出心思打量他。

此人約莫七尺有余,身穿土黃短衣長褲,腰間系了條墨紫帶,腳穿外纏綁腿高筒皮履;相貌平庸,稱不上丑,也沒有一處俊美爾雅,平淡如水的長相,坦白說,就是在夜里挑燈一照也有一、二十個的類型,但是——

這人雖初見面卻不令人討厭,武功雖不濟卻能自我解嘲、談笑風生,見她時除了起初第一眼的驚艷外,再無其他失禮目光,可見為人還算正派。反正她身邊正缺一人充當護花者,他武功雖不濟,好歹也像他方才說的能充充場面,替她省些被攔路調戲的小麻煩。想來也是,現在要找燕奔不可能,現成的便有一個,雖幫不上什麼忙,倒還是有瑣碎用處。

物盡其用方能取其利,這簡單的道理季千回還懂得。

泵且就這麼辦吧,心念一定,她開口催促︰「那還不走?」

「走,當然走。」曲翔集執棍倚上肩,先行帶路。

江湖,說無情是忒煞無情,言有情倒也有情。

瞧!現下不就由陌路轉為同行伙伴。

敝哉乎,江湖人。

第三章

她定是個窮極奢侈、不知人間百姓疾苦的破財敗家女。

瞪著眼前好酒好菜——百味羹、兩熟紫蘇魚、排蒸荔枝腰子、錦雞簽、白燠肉、乳炊羊肫,再加上一醴瓊花露,一餐飯已逾二百兩。

「怎麼不吃?」

細嚼慢咽個中好滋味的季千回,這會兒總算注意到同桌人瞪凸了眼珠子的詫異臉色,這才停箸。

「你出身豪門?」

「自小無父無母。」問這作啥?

「你乍獲橫財?」

「普天之下有幾筆橫財好發?」這人也得了,淨問這些風馬牛毫不相干的問題有何用意?「吃飽好上路不是?」

「的確是吃飽好上路,但我懷疑你能安然無恙地踏出這酒樓。」

「為何不?」

「你有銀兩可以應付這一桌?」

「怎會沒有?」

「為什麼有?」

「這位公子——」雪凝織指打蛇隨棍上地點上他的胸口,竄至他下顎貼住多話的嘴唇。「你是懷疑人家存心吃白食、喝霸王酒嗎?」醇酒芳香自美人櫻唇傳來,添了點胭脂味、增了點曖昧。

曲翔集直覺地喉結上下一動,咽入尷尬。「你不必靠這麼近說話。」

「人家只是想讓你知道人家的委屈,誰教你平白無故誤會人家!」啐,這些不過是小魚小肉,敢情他是嫌她招待不周,伺候得不夠好?哼,做人要知足才能常樂!季千回忿忿暗忖。「近一點才能說說體己話,不是嗎?」

靶覺喉間硬塊又是困難的一個香咽。「用不著太多體己話吧?」他跟她又不熟,哪來體己話說?

「就知道你瞧不起人家。」黛眉含怨夾愁,看似怨慰身旁男子對自己的薄幸無情,害她枉送芳心一片。「人家……人家闖蕩江湖也是迫不得己,你何必這麼作踐人,欺我如此之深?我好可憐,嗚……」

是嘛!就是嘛!吧嘛欺負人家姑娘?好端端的姑娘家要不是身世飄零,豈會只身獨闖江湖?周邊怨惱眼色圍剿得曲翔集不知該怎地才好。

他向來得人緣,怎知身邊多了個人就全走樣?

還是,因為身邊的人是她,是這個時而美艷如牡丹,時而冷傲似寒梅,時而柔媚若芙蓉,百花風情匯于一身的謎樣女子季千回?

與花爭奇斗艷,他這株草就該退隱含羞,別出頭免遭連根拔起。「是我的錯,我不對,你人美心好,就原諒我這次,下回不敢了。」

「那好,這桌飯錢由你付。」說完,她便徑自大快朵頤。

啥!?「我說季姑娘,這也太——」

「千回,不叫我千回便不應。」這男人怎麼規矩就多,也不想想江湖遠比民間自在許多,何苦自縛?

「好吧,千回。要我付這飯錢,敢情你打算把我押在這兒做長工抵債?」

「這倒是個好主意。」季千回認真思考這可行性。「雖然我懷疑你能否挑得起一桶水。」

有必要把他看得這麼扁嗎?「何必門縫里看人?」他苦笑。

「曲公子——」季千回還他狐媚一笑,雖誘人卻是毒花一朵。「小女子壓根兒是從窗縫里看你,何來門縫之說呢?」那更看扁人了。她的安撫一點實效也無,只有讓人更挫敗的份。「現下你想怎麼辦?」難不成真押他抵債?

堂堂曲二少成了酒樓小廝,這話傳出去還得了?他後悔遇人不淑,竟遇上一個破財敗家與武功修為一樣高強的俠女。

他早知道一般俠女多半清貧,原因之一是溺于練功無暇營生,二是不擅理財又不懂生財,坐吃山空的結果是雖負江湖盛名,日子卻過得比和尚尼姑還清貧,接濟過不少俠女,他深明此理。

使女之名何等風光,可背後藏的淨是無法對人言的清苦。

他以為她衣著光鮮應是特例,但看這等揮霍情狀,要不落入清貧也難。

當真開始憂心自個兒了。季千回暗笑在心底,下箸之間更是多了份莫名欣喜,心情愉悅之際,也吃得更津津有味,哪怕這百味羹少了一味,兩熟紫蘇魚並未蒸透,排蒸荔枝腰子稍甜,錦雞簽太油,白燠肉肉質不佳,乳炊羊肫並非以武火快炊,還有這瓊花露十有三成摻水。「看你還敢不敢再這麼唆追問!」

曲翔集聞言,哭笑不得。「你繞這麼大圈子只為了提醒我別太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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