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第二春 第19頁

作者︰梁鳳儀

實在想不通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事,可以稍平自己心頭的浮躁、憤怒、不安、恨怨。

丈夫宣布另有情人。

丈夫要求離婚。

丈夫不見影蹤。

三宗大事,好像在一分鐘之內齊齊發生,教我應接不暇,手足無措。

第23節

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下一步、下一分鐘、下一日,對我,完全茫然。

我急得一手撥開了錦被,霍地站起來,決定要采取一些行動。

動感最低限度使我覺得自己仍然生存,這很重要。

包重要的是行動正在進行,給我一個熱切的希望,就是事可轉寰,挽救有望。

不能像鑽進死胡同內,像掉進一潭死水去,完全沒有辦法,徒呼奈何!

不,我不要這種山窮水盡的感覺。

可是,找些什麼來做?想些什麼辦法?

我瞥見了電話,立即火速抓起來,搖傍丁松年。

必須直接地跟他繼續進行交涉。

還是他的那個秘書接听,連他的直線電話都如此安排,是不是為了回避我?

我的語氣非常難听︰「為什麼由你接電話?」

對方稍稍沉默,隨即回應︰「是丁先生的囑咐。」

「丁先生囑咐你跳樓,你干不干?」

「丁太太,你現今仍是丁松年太太,請尊重你的身份,小心一點說話!」

我氣得發抖,然,心里卻比方才獨個兒慌失失的好過,最低限度,有人回應我。

「給我搭予丁松年,你根本不配跟我對話。」

「丁先生在開會,囑咐了不接任何人的電話。」隨即掛斷了線。

真真正正的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女人是一條狗!

我怎麼會落得如今的這個下場?不單只是丁松年,連受雇于自己的佣人、秘書都忽然不把我看在眼內。

我呆住了,想不明白婚後的這幾年,究竟自己有什麼行差踏錯。

實在想得頭痛欲裂,還是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堅信自己沒有做錯。

苞丁松年似乎已失去聯絡,原來一個人要拒絕一個人,只要狠得下心,可以如此干淨利落。

我會在頃夕之間,變得孤苦無告,真是太令人驚惶失措了。

幾經艱辛,才等到兒子富山放學。

好像剎那間,整間屋子都有了生氣。

最低限度,我感覺到有個親人在。

盎山看見我在家里,有點錯愕,問︰「你不舒服嗎?」

孩子對我的關心宛如一支強心針。

我忙問︰「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病了,你怎會在這個時候在家里。」

盎山的語氣實在並不太友善,竟原來有一點點的挖苦。

我顧左右而言他,說︰「開了下午茶點,陪你一道用好不好?」

「不好了,你自己用呢?我這就要出去了。」

「為什麼?」

「我約了補習老師,她帶我去看電影,並且吃晚飯。」

「富山,不要去。」

「媽媽,我說我已約了李老師了,那是一場我渴望看的電影。上次上畫時我錯過了,今次只重映一天,不能放過。」

「好,好,好,富山,我陪你去看好了,不必帶李老師,今天不是她需要為你補習的日子。看完了電影,我們一起去吃飯。」

「不!」富山摔下了書包,就要走向大門。

「你給我站住!」我發怒了。

「是不是跟媽媽去看電影都算委屈你,你喜歡什麼玩意兒,我都陪你去玩,用不著外人。」

「這不合理。」丁盎山說。

望著我的眼神毫無恐懼。

反了,所有人都反了。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子在內。

丁盎山還未足十歲的人,就膽敢對生他育他的母親如此無禮。

我咆哮︰「誰個生你?誰個養你的?你竟說跟媽媽一起去玩樂是不合理。你要對外姓人親近,你這就給我滾,滾到那姓李的女人身邊去,永遠不要回來。」

盎山忽然的眼眶發亮,巨大的淚珠滴下來。望住我的眼神依然倔強。

那一派不肯認輸,認定是我委屈了他的表情,令我更是火上加油。

自己不孝順,還鄙夷地將莫須有的罪名加到我身上去!

認真豈有此理。

無他,父子二人是同心同德的一回事,丁盎山身體內流著丁松年的血液,有棄恩忘義的質素在內。

我氣得無以復加,趕狗入窮巷,老羞成怒,我沖前去,握住了兒子的手臂,一直把他拉出大門。

盎山惶恐至極,高聲叫喊︰「不,不,我不跟你去,我要跟李老師!」

「他媽的,誰希罕你跟在我後頭干活了,我這就攆你出大門去,有種的去了就別回來!叫那姓李的女人養你、教你、跟你過世,看你是個什麼收場?怎麼了結?」

我發了瘋似,直把兒子摔出大門去,完全不理他叫嚷。

他不會死,不會出事。他曉得照顧自己,爭取為所欲為,所有丁家的男丁都是這副樣子,不會有例外。

我氣得動彈不得,坐在客廳內喘息,像一頭斗敗了的蠻牛。

略為定下神來,我明白自己反應激烈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受不了丈夫變志的刺激,將小兒子作為發泄對象。

不能叫我再忍受姓丁的人,自己最最最親密的親屬,為了別個女人,可將我置之腦後。

如果是,我寧可把他攆出家門之外,整個的相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第24節

難道我就沒有自尊了?

是嗎?忍心趕走兒子,是不是等于可以同樣心腸對待丈夫?

我輕嘆,心是自知二者的分別。

不住的胡思亂想,哭一下,息一下的,過了好久,好久,抬眼一望,發覺周遭黑暗,原來,已經入夜。

客廳沒有亮燈。

也沒有人。

只剩一人!甭魂野鬼似地蜷伏在黑暗之中。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了多好,死了不用再打發自己過日子,不用理會丈夫是否會遺棄我,若是我先扔下他不管,必定不會像如今般痛苦,因是我棋先一著。

對,對,如果未死,可以尋死。

我竟興起了這個念頭。

我心口相向,是不是很恐怖?

然,比死還要恐怖的怕是寂寞,像我如今這副樣子,完全無人理會、無人關注、任我自生自滅,那種感覺,令我汗毛直豎。

忽然的有微弱的開啟大門的聲音,似乎是死寂之中的一點生氣,太好了。

總有人要回來了。

大門打開,放進來的光線,使我看清楚來人是誰?

丙然是丁松年。

他沒有扭亮客廳的燈,就直走上睡房。

他上去找我?松年竟沒有覺察到客廳內有人。

由得他去,等會他發覺不見了我,心急了,才會感覺到我的重要。

苞我一旦發現松年心目中不只我一個女人時,才會額外的緊張他一樣。凡人對手上所擁的一切,都不會太珍惜。只有在失去之後,才會誠惶誠恐、如珠如寶。

我一直坐著等,松年還沒有下樓。

也許他在睡房找不到我,跑到天台花園去,我們的住宅是本大廈頂樓的豪華復式單位,睡房外還有通道直上花園。

然,我的估計全然錯誤。

不一會,我看到松年挽住了一個行李箱,直走下樓來,準備離去。

天!他回來不是為見我,而是為更進一步的逃離我。

為什麼?

因為我在他心目中,已全然沒有了存在的價值與地位。

我想驚叫,但嚨喉像被一團出齪骯髒氣堵住了,造不了聲。

丁松年,我的丈夫,切切實實地走了。

那份驚惶失措害得我只曉干睜著眼,仍呆坐在黑暗之中,一點辦法都沒有。

大門「砰」然一聲再度關上後,我才尖叫出聲來。

屋子里依舊靜謐一片,連回響都欠奉。

我把身子蜷伏起來,成了一個小肉團堆在軟皮梳化上,不動。

我不打算追出去,不打算跟他理論,不打算強迫他留下。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