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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緣 第43頁

作者︰梁鳳儀

我無奈地答︰「世間實難再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故事了。」

念真立即正色道︰「現今的女人真利害,使的招數完全屬于一石二鳥。我那一位的太座跟麥浩鈴大概同出一轍。我們曾見過面、開過談判,對方笑著給我說︰」‘李小姐,千萬別說我不成全你,如果是真心相愛的話,錢財是身外物而已,對不對?’「這叫人如何反應了?」

真是太利毒的一招,一副身家拿出來,為了一個女人。也無疑是硬生生地把沉重無比的責任往那女人肩上擱。將來的日子難過,罪名在什麼人身上?不難想象。

若然不肯犧牲資產,立即就被譏為男的愛得不夠,那偷人丈夫的女子,面目無光,且進退兩難。繼續名不正、言不順地當情婦,固然委屈。跑掉了,也要得著個戰場敗北,落荒而逃的惡名!

這班工于心計的妻子們,要是丈夫移情別戀,算得上是被人家一掌推跌在地的話,順手抓起的一撮沙,也未免是太大了。

完全的無計可施。

回到章氏寫字樓去,今非昔比。所感到的異樣氣氛令我極其不安。

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偷漢子的狐狸精似,還好意思大搖大擺在人家巢穴內橫行霸道,周遭人傳遞而來的眼光,也是怪異的、鄙夷的。

我慌忙躲進自己的辦公室內,才算稍稍安心。

什麼公事?要管也是白管。行政上,我已被麥浩鈴及蔡芷瓊輕而易舉地架空。

突然而至的一個念頭︰不如歸去?再呆在這兒是真沒有意義的了。

章氏的一切,原來又是雞肋。食而無味、棄之可惜。

努力的奮斗,向前沖刺、舍命奔跑,到頭來,還是逃不了現代社會最犀利的雞肋五指山。

去是可惜惘悵、留是無奈淒惶。

章德鑒的愛,有是麻煩,無是悲哀。

這叫我如何是好?

我細想,現在再不能犯錯了,年紀漸大,梅即過,時日無多,前途永遠在自己手上。

我霍然而起,直沖至麥浩鈴的辦公室去。章德鑒要優柔寡斷,我可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速戰速決。

第56節

我對麥浩鈴說︰「我們之間,一去一留,已成定局,對不對?」

「對極了。」對方很舒暢地靠著椅背對我說,完全有備而戰。「我們一相識,就注定有這個結果。」

我不能看輕這個女人。或者說,今日的女人都不能再被看輕了,大家都非常努力地武裝自己,抵御外侮。

我問︰「誰去誰留,你心中已有主意?」

「不。」麥浩鈴答︰「權操于誰?你是聰明人,不言而喻。」

一針見血。

「阮楚翹,這場仗,一開始就不是誰勝誰敗的問題。不論結果如何,我們之間只有誰個是輸少贏多,或贏少輸多而已。針如有兩頭利的話,那管針一定是男人擁有。」

我戰栗,靜听著麥浩鈴的說話。

「不管我對章德鑒的感情如何,二人世界出現第三者,是我沒有面子的一回事。我們的情況相當特別,我更不能忍受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的待遇。當時,你要另嫁,章德鑒傷痛的心,囑我輕憐,如今你回來,就大腳把我踢開,天下間有這種事?如果你們認為麥浩鈴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話,那就是你們看走了眼了。基本上說,任何人都不可以,除非他完全沒有條件和資格抵抗!」

我是心悅誠服。

「我爭取利益,讓你,甚而章德鑒得著教訓,只是取回公道。也讓男人知道,不要以為他們的婚外情是可以隨便鬧的,凡事必須付出代價。

「男人可以贏,因為女人畢竟容易疲累宣降,但我不要他們贏得太多。我也不要自己輸得太慘。」

三個人之中,輸得最慘的人怕是我吧!

就算章德鑒濃情厚義至雙手奉送江山,從此之後,跟我長相廝守,那份害他一無所有的壓力,必然有效地威脅著我們的生活與相處,完全不可以往樂觀一方面想。

由著現今的情勢持續下去,我的能耐實在太有限了。

正如麥浩鈴對我說的那最後的一番話︰「在我名下的版圖之內,你要肯抹下臉,繼續支撐下去,請隨便。于此,我比你從容得多,德鑒怕是最歡迎這個結果的人了。他可以同時保住了江山與美人,是男人認定的至大的福份,甚至生活上一點點的擾攘,也不過最起碼要付出的代價。」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我領教了。

這晚,德鑒有業務應酬,並沒有來我家。

母親于是把麻將友都招回家來,戰個通宵達旦。

太多的困擾,令我無法成眠,那種豬八戒照鏡子,兩面都不是人的感覺實在恐怖。

我甚至乎怕獨自在房中,無人相伴。于是干脆跑到客廳上,對母親說︰「你不是說好好教我搓麻將的?」

「對呀,你來,我這就做你的軍師,指點你的迷津。」

我坐下來,開始把精神集中在牌上。

分明是一盤不錯的兩番平和牌,母親卻在耳邊絮絮不休地指點,硬要我把整整齊齊的搭子拆得七零八落。

我叫道︰「這是什麼意思?」

「等會你自然明自。」

如此這般,置之死地而後生似的終于把一手牌都變成了清一色筒子,竟在差不多完局之前,我自模了絕章和出了。

開心得我抱住了媽媽。

母親深情而關注地望我一眼。

然後她說︰「兩番和了,你又能有多少進帳呢?做大牌的機會不是常常有的,一旦機緣巧合而至,就應該抓緊,做個決定性的作為。必須寧為玉碎,不作瓦存。唯其世界上有雞糊這回事,我們才不能接受,不應接受。勝而不喜,何苦來哉?」

我望向母親的瞳眸深處,發現了一個智慧的寶藏似,于是輕輕答說︰「牌局棋局,一如人生,且例由我定,權操于己,對不對?」

母親含笑點頭。

我即席離座,闖回房去,收拾起簡單的行李。

一宿無話,翌日絕早趕回章氏辦公室去,囑秘書給我訂了兩張即日飛赴溫哥華的機票,且叫信差把其中一張送回家去給母親。

我則火速把仍要交代的公事做妥當,然後趕赴機場。

第57節

溫哥華大概是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適宜于現今的香港人重新大展拳腳、重新奮斗。

母親的一位摯友長居彼邦,常要我們前去探望她。且趁機到那兒去模索門路,喜歡的話,再考慮辦理移民。

我已堅決起誓,無可無不可、兩頭不到岸的雞肋生涯,從此必須跟我絕緣了。

我和章德鑒的以後,是有緣再度相逢相敘也好,是從今頓成陌路,各赴一方也好,都必須是干淨利落、名正言順的。

不能再活在迷糊不清,曖昧昏擾的身份與生活之中,而不停掙扎著去抓那偶然會得擁有的所謂幸福。

不辭而別代表著有太多的話,無從說起。也表示我予他絕對的自由權利,去決定自己的選擇和去向。

坐車子前赴機場前,母親來電話說︰「我還有一小撮瑣碎的事要交代,各自上機艙吧!不用等前納後,若我趕不及這班機.就遲一天來會你好了。」

沿途,本城熙來攘往的熱鬧氣氛,清晰的映現眼前。這個國際名城內生活著的男男女女,怕有絕大部分都過著那食而無味.棄則可惜的生活。不淪是家庭、工作以至于社會前景,全部意味著我們的得與失、苦與樂都無法達到一個令人振奮的飽和點,繼續追尋是無比疲累,放棄呢,又立即備受生活威脅,于是一直做一天人管一天事!

我是忽然的勇氣百倍,站了起來,要求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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