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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塵 第31頁

作者︰梁鳳儀

楊慕天回轉頭來,看到了穿著一襲白色輕紗睡袍的莊競之,像下凡的仙子,自大屋走出來,直飄在如茵的綠草之上,以至不由他不輕輕接在懷里。

「我們終于在一起了!」

像小鳥依人,莊競之伏在楊慕天的懷抱里。

楊慕天渾身舒暢,兼帶著微微的戰栗,自覺是一種無以上之的享受。

還未想到如何回應,竟之已經輕輕推開他,挽了他的手,坐好在餐桌旁。

莊競之誠懇而愉快地為楊慕天倒咖啡,添糖加女乃,她做著的每一個動作,都如此的自然、得體、大方、溫柔。完全沒有矯扭,因而不見做作。

難道楊慕天還少了女人奉侍他嗎?每次看到女人不遺余力地奉承討好,只有助長了他的自大狂妄,並不算是一種很好的感受。

莊競之的表現完全不同。

楊慕天不禁想,是不是有真愛在其間,融化了每一個動作,因而線條變得柔美,看在眼里,感動心頭,顯得無比浪漫而高貴。

早餐在相當愉快的情況下用畢。

莊競之圈住楊慕天的臂彎,走在軟綿綿的青草地上。

「想不到有今天是不是?」競之問。

「你呢!」慕天小心得連普普通通的問題,也不先行作答。他決定讓對方把持所有話題,別忘記了自己需要掌握更多資料,以肯定感覺。

話一旦多了,很容易有破綻。

他當然觀察莊競之,看她是否會露出什麼馬腳來。

競之爽快地答︰

「我當然想到會有今天!謗本從分離的一刻開始,就渴望有重逢的一日,且肯定這天早晚會來。若非這個信念支持,我怕已經死掉了。有那麼多次,我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上,異常乏力氣餒,只差一線,就寧願一死了之。」

「有這麼嚴重嗎?」慕天問。

「男人總是如此的粗心大意。」競之嗔道,有一點點的不高興,然,明顯的無傷大雅。

又一次不期然地令楊慕天相信這女人真是愛他的。

「你完全不可以想象那收起我不放的蛇頭,打算怎樣對待我?」

競之跟慕天坐在那張大樹樹蔭下的搖椅上,一邊輕輕地蕩漾著,一邊由競之講述她的往事。

「他們把我高價賣到菲律賓去。」

這就是為什麼莊競之會以菲律賓家族繼承人的身份出現的來龍去脈吧?

「賣到菲律賓去,當妓女!」

楊慕天嚇那麼一跳,他啞然失色地望住莊競之。

「輪不到我不肯,他們一直拳打腳踢,要我屈服。

「在上船去菲律賓的前夕,我躲在那間小小的屋內痛哭失聲。有人推門進來,我緊緊地縮向牆角,戒備著。

「誰?’」我喊。

「是我。」進來的是阮小雲。

「那幾天,一直是她把飯萊送進來給我吃。小雲的父親,我沒有見過,她說是那矮胖子和道友九的拍檔。」

「小雲是從小在爛仔堆中長大的。」

「‘競之,你明早就得起程了。’小雲捉住我的手。」

「也真是緣份吧!她對我實在友善。

「‘小雲,救我!’」

「競之,這世界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當時,我不懂她說的話。」

「現今呢,我完全懂了。」

「‘小雲,告訴我,慕天呢?道友九說他已經走了,是不是?’」

「‘是。’」

「‘怎麼會?我不信,慕天不會拋下我不理,這就獨個兒上道了!’」

「‘是我送他出九龍的,你師姊只能籌得一個人的贖金。’」

「小雲,菲律賓一定不是個好地方,我不要去,請放我,我要去找慕天!’」

「‘那人並不值得你再尋他去。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做來有何意義?就算我們撈偏門的人,全都盜亦有道,恩怨分明,分清敵我的。有楊慕天這種朋友,你還需要什麼敵人?’」

「我只是哭,且戰栗。」

「‘競之,我听他們說,是你把他一直背著游上岸來的,是吧?請以後把你的心思精力感情全用在為自己上頭,總有重出生天的一日。不值得為男人而做些微的犧牲。’說這話時,阮小雲也眼有淚光。」

「不必細問,一定是過來人,才會如斯敏感而心痛至切。」

「‘請原諒,競之,我無法救你,他們兄弟爪牙多的是,我只不過是情不得已,留在這兒暫時混飯吃的女流之輩,就算放了你,他們也有本事把你抓回來的。’」

「‘那麼我真要到菲律賓去?’」

「‘也只好如此!到了那邊,你再籌算。競之,謹記我一句話,身體並不重要,有什麼人玷辱你的身體,你只當被瘋狗咬了一口,總會有日康復過來的,只要不讓人吞噬你的心就可以了。’」

「我呆住。」

「‘這兒,是我母親的老姊妹金紫琴在菲律賓的地址電話,到了馬尼拉,設法跟她聯絡,或許有辦法幫助你。’」

「阮小雲緊握我的手,輕輕地說了一聲︰‘保重!’就走了。」

「我是在翌日天還未亮時,就被帶上船的。」

楊慕天情不自禁地追問︰

「到了菲律賓,他們怎樣待你?」

莊競之迷惘的眼神添上淒楚,卻仍無恨意。

她把聲浪調低了,說︰

「我是人,他們是狗,且是瘋狗。毫不留情地把我咬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

「每朝醒來,我都撐著一身疲累到屋後去淋一個冰凍的浴,拚命把自己的身子擦洗,心理上覺得這樣子會干淨過來,真怕日子過下去,有一天會得連那層皮肉都擦得破爛,看得見峨峨白骨來。」

幾句簡單的說話,听得楊慕天打冷戰。

莊競之把頭歪到楊慕天的肩上去,舒舒服服地偎依著他,仍說自己的故事去。

「半年暗無天日的日子就這樣地過。我從未走出那間狹隘的兩層高木屋。馬尼拉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城市,我是全不知道。有人看守著,日以繼夜荷槍實彈地守在前門及後門。

「屋里頭有八九個女人,只有我一個還像個人樣,其余的生不如死,形同鬼魅。

「有一天早上,我在洗澡,木門剎那被推開,我嚇一大跳,退到牆角。」

「走進來的是一個他們叫六姑娘的妓女。」

「我們根本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無人需要知道。只按著進來的先後,每人編派一個號碼,于是就叫她六姑娘。」

「六姑娘望著我,神色駭異,她自語道︰

‘在這兒半個年頭,還能有這麼好的身子,真是異數!’」

「我自明她的所指。」

「在那兒,我們的客人全是低三下四,三教九流的男人,被他們如何殘害蹂躪,根本難以啟齒。

「六姑娘說︰‘沒有人在這地獄活得過五年。’

「當夜,趁大家都有個空檔,六姑娘跟幾個姊妹跑來我房間,對我說︰

‘阿九,你要不要走?’」

「我拚命點頭,說︰‘要,要!再這樣下去,我寧願死!’」

「那四姑娘冷冷地說︰‘輪不到你願意不願意,再這樣子下去,一定會死!’」

「我心惻然。」

「其余的幾個女人臉上半點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全是視死如歸的樣子。」

「六姑娘問︰‘阿九,你在這城內有親人沒有?’」

「‘沒有。’」

「各人面面相覷。」

「‘跑了出去,也沒有人接應認領不管用。’」

「我想了想說,‘有一個人可能會幫我。’」

「我慌忙取出了金紫琴的地址電話來。‘她是我好朋友阮小雲的好朋友,她或有辦法救我。’」

「六姑娘接過字條,跟其他人商議,說︰‘只得試試看!這孩子也真太小,太可憐了!’」

「還是她們幾個把艱難積蓄下來的錢給了那個每星期來打掃地方的阿婆,請她設辦法代打那個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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