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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驚夢 第3頁

作者︰梁鳳儀

憑良心說,挑喬雪而舍喬楓也不無道理,妹妹實在比姊姊可愛,雪雪今年二十二歲,去法國混了個學位回來,書不見讀得很好,卻總比喬楓出色。喬雪模樣兒很逗人開心,那張圓臉,老是泛紅,一身的冰肌玉骨,矜貴活潑,兼而有之。喬雪還勝在天真,使喬楓在對比下益顯刁鑽尖刻,難討別人歡心!前者是貴骨生入里,是潛藏的,保守隱閉的。後者卻是富泰畢現,是外露的,張牙舞爪的。

三嬸就曾經毫不容情地批評︰

「差掉了那一半的世家氣質,就掩不住露出暴發戶的嘴臉。我們喬女乃女乃是本埠望族出的身,跟老爺才是匹配!」

喬雪卻不因三嬸對她的偏袒,而造成對喬楓的怨懟。性格上她有點像喬暉,隨和仁厚,這妹妹只不過添多一點點不能自己的專橫而已!

喬雪畢業後回港來,喬正天把她安置在喬暉轄下,在喬氏各綜合企業管理上學習。這丫頭有一天沒一天地上班,根本志不在事業,專門跟城內其他的富家子弟玩個天翻地覆,我有時也問喬暉,喬暉只會聳聳肩,說︰

「我怎麼管得了她,叫老頭子把她解雇不成?她那份薪金是支定了,看是在喬氏企業出數,還是在母親的喬園帳簿內對銷罷了!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喬氏是上市公司,有百分之三十在市面流通,等于喬雪每個月的薪金都有個百分比轉嫁到其他股東身上,她應該盡力!」

「長基,怎麼你老是固執如此?」

我沒造聲,三十年來,我惟一的一次不固執己見,才會嫁進喬家來,固執在追求理想上頭是成敗關鍵!

喬暉不是個固執的人,我是!最低限度,自踏進喬園的一天始!

究竟喬暉會不會欣賞我的那份執著?我不知道。也許他連對我的根本了解也不夠,現世紀因著父母之命而結的婚,能夠做到相敬如賓的地步,已屬難能可貴。

再說,喬暉太過了解我的話,也許只會加深彼此的痛楚。他從來沒有問過我關于過去的一切。他是不欲深究了吧?無論如何,我倒是感謝他的!他讓我的日子過得盡量單純。喬暉、喬園、以至喬氏企業混為一體,于我,都是生活的伙伴,借以終老!

喬園之內,出奇地,最欣賞我的應該是喬正天。最了解我的,卻是喬殷以寧。

六年的相處,使我和翁姑之間,建立了兩度日形鞏固的溝通橋梁。在公事上頭,我的一言一行,深得家翁贊許,認為是可造之材。在私下生活方面,我的思維舉止,又老是得著家姑的默許與認同,我倆似成了同道中人。

初嫁時,如蹈虎穴,如臨深淵;從沒想到會有這麼一重因果。

喬正天除非有應酬,否則一早一晚,總是在喬園正屋內用膳,早餐多開在面向花園的玻璃小屋之內,晚飯則用于大宅內的飯廳。凡姓喬的,最好出席,一邊嚼飯,一邊听訓,缺席最多的是喬雪,其余喬暉、喬夕、喬楓等三房,都會分別接到喬正天秘書的電話通知,一句︰

「主席通知今兒個晚上在家用膳!」

就得把一于不妨推掉的應酬擱置,回家當值。

一桌子的人,開聲說話的通常只有喬正天,他老是說︰「難得一家人聚首一堂,對喬氏與喬園有什麼意見,應該開誠提出來,好商議改善!」

董礎礎初入侯門,未見過世面,難得天真,又或者她是喜極忘形,勝利沖昏頭腦,一下大意而疏于防範,竟然有一次誠懇地提了意見︰

「家中可否多雇用一個司機呢?」

喬正天問妻子︰

「我們合共有多少個司機?」

「除你那個專用的司機之外,還有五個!」喬殷以寧說。

「還不夠用嗎?」

董礎礎答︰

「喬雪每天是必要一個司機給她全職服務,喬暉夫婦和喬夕、浚生又共用兩個司機上班下班,踫巧喬楓、女乃女乃和我都要上街的話,我就得叫街車了。」

喬正天正色道︰

「那可真難為了,現今司機工錢高達五、六千元,還不易雇用得到,又喬家雖有點名望,積谷防饑是家訓,我們總不能為著一兩個閑雜人等的不方便,或者顯那無謂派頭,就多一份負擔。支出不能只以月薪計,還有雙糧、公積金、醫藥保健等等,一闊三大。這樣吧!以後二嫂出街要車子用,喬夕理所當然的應遷就老婆,再下來,喬楓母女也得讓二嫂一讓!反正你倆游手好閑,跑到街上去也是無事出街小破財,不去也罷!不曉得開源,也要學習節流,別以為一姓喬,就此生無憂了!」董礎礎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激憤既不能、又不敢發泄的委屈與尷尬,必定異常難受。桌上的各人都默默無語,听若罔聞,好幫礎礎吞下那份難為情,只有一人抿著嘴忍笑。

自是,董礎礎與喬楓就結了梁子。

第二章

要模清楚喬正天的脾氣,談何容易?

也許我們翁媳有緣分,總算在相處上探出一點紋路來。

喬正天吃過晚飯,愛坐到小偏廳去,喝一杯濃茶,幫助消化。也愛趁此時,單獨召見各人。

沒有人願意「蒙主寵召」,同台吃飯,已算盡了心力,飯後多是借口外出,或干脆跑到園子里的網球場或游泳池去,借運動為避難借口,只我一個例外。

喬正天老是喜歡把我請到小偏廳上,一對一,談他的商業大計。

我一開頭就不如各人的覺得喬正天可怕,我反而微微地覺得他可憐。

坐擁巨資,卻獨處愁城的一個老人,高處不勝寒,他心里頭有多少孤清寂寞?分明地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助陣!

無欲乃剛,我怕喬正天什麼來著?求他的日子已成過去,更何況,喬氏救顧氏,算得上公平交易,誰也不一定欠誰的。至于以後,喬家要不予我半個子兒,都絕不相干!我的身家從沒有把喬氏產業算在里頭!每月的一份薪金與每年的花紅,是胼手胝足,足夠向喬氏所有大小鄙東交代的。經歷過顧氏的廿代繁華一夕喪,我對豪門望族的家產已不作任何憧憬,自己的永遠資產,是自己。因為在任何危機之下救得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陪著喬正天用茶,其實是愉快的。只有與他獨處時,才能發覺他也有長者的風範,也只因旁的人都不在了,對他說什麼也額外從容。不會因偶然順應他的雅興,而怕別人恥笑我拍老爺子馬屁。亦不會因一時控制不住情緒,發了脾氣,讓他老人家下不了台而成僵局。

喬正天老是滔滔不絕,問一些在辦公室內或眾家人面前未必適合發問而又極想了解真相的事,例如︰

「邀請傅偉賢入我們董事局好不好?你可有消息知道他在兩局之內的人望和勢力遞增了?」

我會坦率地答︰

「江湖上的確傳他是個紅人,可是,我看關系維系得密切一點足矣,實在不需要邀請他登堂入室,將來在可以幫一把忙的時候,反因戴了喬氏董事的帽子而不容易開聲,豈不更糟?」

喬正天又會問︰

「我風聞你的兩個手下,管海外地產的許秀之與管本港房產的史青,合不攏,兩女爭一男,寵兒是綜合企業那邊的一個姓郭的年青人,是嗎?哪個呼聲高一點?」

喬正天也是人,有著凡人所有的一些天生弱點,好管閑事則未必,探听各類身邊的花邊新聞倒也不遺余力,他有什麼消遣呢?我總會答︰

「許秀之與史青是半斤八兩,各有千秋,可是,傳聞是有點失實!兩個都是身經百戰、穩扎穩打的巾幗須眉,犯不著為一個男人打生打死,天下男兒多的是,婚姻更由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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