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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12頁

作者︰梁鳳儀

我禁不住催促他道︰

「有什麼事不妨開心見誠地討論。」

李元德點頭,說;

「是的。大嫂如此看重我,無疑是令我開心的,但,希望你明白,我的家累很重,除了妻子和兩個小孩,最近我的親戚都自大陸到了本城定居,依附于我,一家七口的生活費,全仗我的一份工。這就是說,大嫂,我根本缺了創業冒險的資格,太多的後顧之憂,令我只能安于現狀。」

「可是,」我急道,「你到我的新公司去,還是有月薪的,你在永隆行支多少薪金,我再加給你一個百分比。」

李元德低頭細想,沒有做答。

「怎麼了,元德?」我催道,「我實實在在的要有親信助我創業,一個女人在外頭跑,有時會有些不便,你將是我的好拍檔。」

「讓我想想吧,再答復你。」

「想多久呢?時間實在緊迫,合約一生效,偉特一旦把藥運過來,我就得開始營運,非做生意不可了。」

「盡快吧,就這一兩天。」

兩天後,我辦公桌上放著一封李元德給我寫的信。讀了,心直往下沉。

他寫道︰

大嫂︰

創業維艱,你要三思而後行。

很感謝你對我的看重與誠意,但恐貪字變成貧。有如此重家累責任的人,不能把全家的安危押在我個人的創業與發達意欲之上。

請恕我直率,辛勤干活我不怕,只怕新公司內有很多不能預測的風險,不比永隆行的基根扎實。金旭暉固然有足夠財力維護永隆行平安踏上軌道,他的靠山是傅品強,更容不了永隆行有什麼三長兩短,壞了他的江湖名聲,這些條件是我們安貧樂業者的定心丸。

我這麼說,你不會見怪吧!

在此,謹祝你開闢天地成功,在以後的日子里,有什麼事要我辦,都請囑咐,定必為你效勞。

元德上

再者︰我未能離職轉投你旗下,純為家累的牽掛,這跟別的同事情況不同,請你萬事小心,謀定而後動。

李元德不像我,已到迫虎跳牆的境地,他還有選擇。明顯地永隆行給他的安全感大得多,他的這番選擇,不能深怪。

他的信提點了我,白手興家真是這麼困難的一回事。

不只要貿易對手信自己,客戶信自己,還要職員肯支持,是不太容易的。

尤其是李元德信末的一句話,喻意深遠。我真是連踫了兩個釘子,才驀然省悟過來的。

為了開創新公司,總要找一些職員一同做開山劈石的功夫。除了李元德之外,永隆行里頭還有幾位同事日中見了我,總是笑語娓娓,很能相處得來似的。于是我就先跟其中二人麥建華與劉成提出邀請,希望他們過檔到我的新公司去。

麥、劉二人不約而同地一口答應下來,且實牙實齒地講好了薪金,比他們原來的月薪多出了百分之二十。

我認為這也是值得的,在出入口與代理貿易上,我的經驗還未老到,要職員熟諸行工序,才容易把業務納上軌道,且通過他們二人再聘請手下,便能把個新公司雛形攪起來了。

如意算盤似乎是打得響的,只是沒有想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天晚上在三姨女乃女乃家的飯桌上,健如開口說︰

「大姐,你害我們永隆行每月多花了錢。」

我莫名其妙,睜圓眼楮看她,問︰

「什麼意思?」

「就為了你挖角的緣故,我們要給劉成與麥建華兩人加了很好的薪金,才把他們留住了。」

我的臉色驟變。

「幸好旭暉剛啟程去度蜜月,否則他就要大發雷霆了。」

我的嘴唇一直抖動,可是無辭以對,活月兌月兌是我做錯了事,傷害了對方似的,找不到一個下台的借口。

惜如道︰

「廣東俗語有句話叫︰‘黃皮樹了哥,不熟不吃’。老是叫自己人吃虧,何必?」

我立即抓住對方的這句話,氣憤地說︰

「我並不知道你們姐妹倆還曉得有這麼一句話。照說,是有人良心發現,我要安慰了。」

口舌上雖佔盡了上風也不管用,我是被麥、劉二人利用了,成了他們加薪的橋梁。

人心,原來處處都是冷酷而自私的。

以後在永隆行內見了這兩個人,對方竟仍面不改容地打招呼,熱誠如昔,真令我毛骨聳然。

對比之下,還是李元德老實多了,他最低限度沒有泄露我請他易陣效勞的秘密,這種操守,是非常值得贊賞的。

單是在尋找職員一事上,我已頭大如斗。

最終只有李元德把他那自大陸南下的妹妹李元珍介紹給我,算是我開創金氏貿易公司的第一個職員。

李元珍當然是沒有營商經驗,但勝在好學,很曉得糾纏著李元德,要乃兄給她惡補,這對她在領悟出入口貿易上有很大的幫助。

李元德也一直非常用心地在幕後指導元珍,既為培訓其妹,也實在為了間接助我一臂之力。

今日李氏兄妹之所以能在金氏企業內一直站得如此穩健,備受器重,原因在此。

我縱使是個商場上公認的犀利角色,但跟我交過手的人,都應該在心里頭明白,我絕對地肯有恩報恩。

反正,現世紀里頭,恩人比仇人是少得多了,何苦還吝嗇報答呢?

人手問題還不是創業最棘手之處,最大的麻煩有兩方面,都給卡住了。

其一是代理偉特藥廠的成藥,不同于其他商品,只是貨到了,就分發商店開始銷售,在向群眾客戶推介之前,必須申請到政府醫務處的簽批,證明這類成藥可以公開發售,才能營運。

這個手續一辦,已兩個多月,音訊全無。

我曾在唐襄年家認識了醫務處的處長,但就是礙于唐襄年的關系,不敢直接跟他聯系。老在醫務處專管批準成藥發售的部門糾纏催促,證明一點成效都沒有。

那些捧著鐵飯碗公干的大小闢員,一律「鐵面無私」,半點交情也攀不上,一律公事公辦,有拖沒欠的老沒有把批準文件發下來。我焦急如焚,一旦藥品抵埠,而仍不能放到市場上發售,後果不堪預料。

簡直是束手無策,干著急。

我曾到醫務處追問過多次,對著一張張冷冷冰冰的大官臉孔,听那要理不理的口氣,心內難過得似自己犯了法似的。

為什麼有些人會說,生不入官門,死不進地獄?如今信焉。

老是有求于人的世界就是個地獄世界。

當然,我在唐襄年家認識了那位醫務處處長,可是,怎麼可以叩他的門呢?一旦向他求救,等于通知了唐襄年,就算依然能瞞天過海,唐襄年得不到我已與偉特藥廠合作的消息,我的自尊心仍會更進一步受創。

我不要再依傍唐襄年的勢力才去辦這件事,我要憑自己的本事。

顯然,我的本事實在有限。

醫務處一拖再拖,我完全沒有其他辦法,只好一邊急得夜不成眠,一邊還要等下去。

第二個難題,是藥品快要運抵本城。倉庫是一個問題,尤其是當初跟偉特的約定是以散裝藥丸購入,我自行在港做包裝,除了裝藥的紙盒可以印上中文解釋之外,還可以省錢。原裝一盒十粒傷風丸,香港改裝變成六粒,那我就可以在同一批貨上多賺將近一倍。

可是,藥到後要包裝,要貯存,找倉庫不是很難,只不過增加成本,有點肉刺。

在沒有拿到醫務處的批準之前,心理壓力更大,什麼支出也想省掉。

于是想來想去,倒想出一個辦法來︰

就地取材吧,家居的天台這麼大,跟下面四層的樓面面積一樣,足有四千多尺,我們住的那間鋅鐵木屋只不過幾百尺,外頭空地多的是,簡簡單單蓋另一間二千尺的鋅鐵屋,有瓦遮頭便是倉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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