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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雪 第22頁

作者︰梁鳳儀

我一直像個听話的學生,相當投入的聆听聶礎樓的分析。

她說話的內容是實在的,語調卻一直保持輕松溫柔,這點令我不無驚駭。誰說職業女性就總少了嫵媚,最低限度,聶礎樓是個例外。

她繼續說︰

「其二是市場承接力往往跟百貨業的存貨量月兌節,這就造成頗嚴重的倉貨積壓,現金周轉更形拮據。」

我說︰

「麗晶百貨有到內地重點城市發展的計劃,然則你的忠告是什麼?」

「中國是個很具吸引力、潛質極佳的市場,但需要給它一點時間,讓它的種種進步成為一種氣候,才令我們更有利更舒服,對它,是急躁不來的。」

然後,聶礎樓很鄭重地加了以下的一句話︰

「不是不祈望香港有民主,可是那要有一個過程,要耐心的逐步地成熟成長。」

我沒有說話,靜待她說下去。

我預計她會把不同的政治理想,貶個一錢不值。

可是,我顯然估計錯誤。

聶礎樓把話題集中在她個人對時事對商政的看法與見解,半句批評別黨別人的說話也沒有。

我于是忍不住問她對別的政論商論有何看法。

聶礎樓響應我幾個字︰

「尊重思想與信仰自由。」

然後侍役就走過來,對她說︰

「聶小姐,是你的電話。」

聶礎樓歉意地笑笑,就去接听她的電話。

我一時失神了,無可否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聶礎樓對我的吸引力,已經蓋過了剛才因為父親與楊佩盈所生的疑懼。

直至聶礎樓回來,再提起她的好朋友,說︰

「是佩盈的電話,她大概是要處理那市場傳言,說不回來了。」

我隨即答道︰

「那麼,相請不如偶遇,我請你吃晚飯好嗎?」

聶礎樓向我報以一個非常和藹的笑意,道︰

「好。可是,改天吧!我今晚已經有約。」

連一個拒絕都傳遞得似一陣拂臉的春風,令人舒服。

就在這一秒鐘,我坦白地告訴自己︰崔浩源,你是有談戀愛的跡象了。

這個誠實的自我招認,叫我興奮了一整晚,輾轉反側。翌晨在吃早餐時,母親一眼就看得出我是睡眠不足。

她問︰

「為什麼?不會是為了我的事煩心而睡不寧吧?」

母親如果不這麼說,我大概已記不起楊佩盈跟父親的轇轕來。

我連忙問︰

「爸爸呢?他不吃早餐?」

「早溜出去了,還陪我們吃早餐。」

「嗯。」

「浩源,究竟是那姓楊的不是?」

「媽,我不知道。」我呷了一口咖啡,很認真地答。

「你沒給我調查,甚至留意,你並不關心你的母親。別說我不言之在先,我听回來的消息,對方不是個等閑簡單之輩,她的手段非常,將來你名下的那份崔家產業,一分為二,大權旁落時,你別跑到我跟前來抱怨。」

我本想答一句︰

「媽媽,你放心好了,我不會。」

然而,無謂火上加油,加深對方的不快。

于是道︰

「媽媽,給我一點時間,要成事有結果總得有個過程。」

說罷了,不禁又吃了一驚。我那口吻是仿效誰的了?

母親當然不以為然,她總算滿意地點頭。

回到辦公室去,第一件事我就按動了對講機,找著了公司秘書陳佑法,

「是不是我們有發認股權證的計劃?」

對方稍沉默一會,帶點茫然地問︰

「你在問我?」

「不是問你,問誰?」我有點啼笑皆非。

「我的意思是,如果主席連你都沒有說,他更不會把計劃說給我听。」

這倒應是合理的情況。這就是說公司沒有這個計劃,那麼,我繼續問︰

「市場的有關謠言何來?」

「什麼謠言,我著實听不到。」

我按熄了對講機,心直往下沉。

昨天楊佩盈跟我說的是借口,她是約會了父親,一時間難以在我面前交代,故而忙中捏造了一個故事。

不,不對,約我到美國會所介紹我認識聶礎樓的是楊佩盈,她怎麼可能同時把父親約去,多生枝節。

那麼昨天的情況怎樣解釋?我是否需要一個實情的答案?

是的。

追尋真相的其中一個有效方法就是約見聶礎樓,向她查問真相。她不是楊佩盈的好朋友嗎?女性的閨中好友一般是無所不談的,包括對方的感情問題在內。

我有一個直覺,聶礎樓會跟我說這件事。然後通過彼此在這件事上的意見,我和她的感情會有更進一步發展。

這個推論並不是過分的,其實若我也站在父親一邊,同情他和楊佩盈的戀愛的話,相信就更能跟聶礎樓談得來了。

天!我微吃一驚,真應自愧形穢。就為了對一位異性產生了特殊的好感,希冀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非但置母親的疑難于不顧,且還多少有點計劃著把她出賣的意思。真是不近人情,尤其不近人子之情了吧!

可是,我實在無法禁止自己那個約會聶礎樓的渴望,只可以盼望她向我提供的答案是︰據她所知,楊佩盈並非我父親的情婦。

這個願望成了我約會聶礎樓的動機。

苞她到山頂餐廳去吃飯的那個晚上是月夜。

還有幾天就是中秋。

月亮從滿天漆黑中意不及待地耀武揚威。有點像漂亮的女人明知自己正在顛倒眾生,于是得意地盈盈淺笑,瞪著明亮的眼楮,看那為她著迷的男生窘態。

是的,眼前的聶礎樓就像頭頂上的明月,一般的照亮著我眼中的世界。

終有一天迎風把月,得償所願,那會有多美妙。

晚餐吃過了,盡是東拉西扯地談些江湖趣事,我怕是因為有點情虛意怯,反而話不多,都由聶礎樓來主持局面。

事實上,單是听她說話,就是享受,耳朵像接收一首很溫柔的樂曲。

我忍不住冒昧地贊美說︰

「听你說話,真不能想象你是企業界中人。」

「什麼意思?」聶礎樓這樣一問,就醒覺過來了︰「你有空請到我辦公室來坐坐,保證你一小時之內,就會看到我的真面目。」

她說這話時,我正呷著一口餐後酒,差點嗆倒了,回不過氣來。

「你的真正面目是不是很恐怖?」我笑問。

「總之不會破壞你對職業女性的印象,一坐在辦公椅上絕對沒有柔情似水那回事,那是職業要求。」她很認真的說︰「不信?告訴你,就在上個月,一方面收到美國百貨公司追問聖誕用品出貨寄運的日子,另一方面接到東莞工廠的品質控制部部長報告,整批貨不合規格,征詢我的意見。」

「于是你大發雷霆?」我說。

「不,沒有,發脾氣解決不了金額七千多萬的損失。我立即飛到美國去跟買家商議,抵達紐約後,翌晨醒過來,收到東莞工廠秘書由她當地時間下午一時所發的電傳,請我立即在兩小時內作出提示,以便廠長安排工人的班次,否則的話,即使買家照單全收,貨品也怕趕不起。這一回,我光火了,電話接回東莞,把她撤回香港,冷藏,等她自動請辭。」

我吐一吐舌頭,故意的裝了一個驚訝的怪表情,然後大家都笑起來。

大事可以臨危不亂,可是在這些小事上也要備受騷擾,真不是容易吃得消的。那秘書連時差的觀念也沒有,叫人不氣憤的話,又怎麼說了。

「女人跑在社會上頭干活不容易。就拿這件事來看,若是男上司給了這秘書一個懲罰,理所當然。女老板呢,不得了,必定被視作厲害。」

「別把全部精神時間放在事業上,那會令你輕松得多。最低限度,我見你的這兩次,你都很好很愉快。」

「或者是為了我要竭力給你一個好印象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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