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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第14頁

作者︰樂顏

原治之一向喜愛蘭花,認為其在花草之中獨得「四清」,即「氣清、色清、姿清、韻清」,所以他的衣飾也多以蘭草居多。

盈袖自從跟隨原治之,早己芳心暗許,為了討好他,她便親手給原治之縫制一些繡了蘭草的隨身小物,這枚荷包就是她抽空熬夜縫制的,如今只差最後幾針線就可完工了,可是她卻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繡了蘭草荷包又如何?

她這平庸的繡工如何與費明蘭親手培育的鮮活蘭花相比?她這個身分微妙的婢妾,又怎能與皇商之家的嫡出千金大小姐相比?

現在原治之對她就不怎麼熱情,等費小姐嫁進門之後,恐怕會更冷淡吧?

盈袖縴指越捏越緊,心里滿滿的都是「不甘」二字。

第6章(1)

費氏蘭苑。

費明德的小院書房里。

他與費明蘭相對而坐,清秀小廝送上香茗之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但是立春、立夏只退守到了書房的門口,並未出去。

雖然二人是兄妹,但男七歲不同席,他們己不能單獨相處,要避嫌疑,所以就算要說心里話,也要有佣人在旁伺候,只是讓他們盡量離遠些,听不清楚話音就好。

費明蘭的目光倒是一直跟隨著那名清秀小廝,直到他完全退出門去,再也看不見。

費明德注意到了她目光中的審視,有點訕訕地笑說︰「洗硯上次失職,被你打發去了農莊,這是剛提拔上來的洗墨。」

費明蘭眨眨眼,「長得挺漂亮的呀。」

費明德打個哈哈,「不過尚可入目而己。好了好了,咱不說他,一個小廝而己。倒是不知妹妹此來有何貴事?」

費明蘭站了起來,皺了皺眉,在書案前來回踱了幾步,看向費明德,幾次欲言又止。

費明德忍不住訝異,問︰「什卜麼事能讓一向有話直說的妹妹如此為難?」

費明蘭低低嘆了口氣,道︰「大哥,我接受了原三公子贈送的鸚鵡,又回贈了他一盆『鸚哥梅』。」

費明德挑了挑眉,隨即從「鸚哥梅」三字中明白了什麼,先是心底詫異,隨即又笑起來,他用合起來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凝神思索了一下這其中的種種關系,道︰「看起來這算算是『他有情,你有意』,大好事啊!」

費明蘭卻難掩下安,「未婚女子與外姓男子私下聯系總是不好的,我這次是因為大哥之前提過原治之的種種,覺得他是個難得的男子,機不可失,有必要為自己的將來博一次,所以才大膽主動了一回。可是……如果萬一婚事不妥呢?萬一原府看不上咱們家呢?萬一……我的行為被惡意泄漏出去呢?」

費明德也有些怔忡,因為費明蕙的婚事意外順利,讓他有點大意了,忽略了許多行為對于閨閣女子是非常不妥的,一旦有了萬一情況發生,對于男子來說不過是一段風流趣事,對于女子來說卻可能要賠盡一生。

他用折扇敲著手心,最後毅然道︰「我這就去找原治之,讓他盡快夾上門提親,就算不能早日完婚,也要先把婚事決定下來。」

原治之首肯,費明蘭默許,又有原府鄭氏主母的大力支持,費明德以為這己經是一件鐵定能成的大喜事。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原治之與他一起從京城焦急等來的,並非原府的提親人馬,反而是皇帝親筆寫下的一道賜婚詔書一一

皇帝將樂陽公主賜婚予原治之。

原治之跪在那里接旨,身體卻已經僵硬了,頭磕在地面上,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玄昱又在搞什麼鬼?

樂陽公主乃玄昱的妹妹,卻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先皇最寵愛的皇貴妃唯一的愛女。

先皇病逝,皇貴妃兩月後也病體難支,相隨而去了。據說當時太後玄鄭氏暢快得大笑三聲。

如果說後宮之中太後最愛的是誰,她或許說不清,但最恨的一定是自從進宮之後就受盡萬千寵愛,甚至堪稱「獨寵」的先皇貴妃。

幸虧皇貴妃只生了一個女兒,否則按照先皇當時忌諱太後玄鄭氏的架勢,編寵皇貴妃的程度,很有可能早廢掉玄昱,改立皇貴妃的兒子當太子了。

明明太後與皇貴妃乃死敵,卻不知道為何玄昱與樂陽的感情自幼就相當好。這其中自有先皇的有意培養,他希望自己的繼承人能夠善待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當然這也與樂陽是個嬌美可人、善解人意的小鮑主有關。

玄昱與太後的關系並不親密,甚至稱得上冰冷,與同胞長姊金陽長公主的關系更冷淡,他一向看不上太後與金陽的囂張與強勢。

對于手握大權的男人來說,最討厭的大概便是要與他爭權的女人吧?

但是玄昱很寵愛幼妹樂陽公主,這是景國皇室人盡皆知的事實。

現在玄昱居然要招原治之做樂陽的駙馬,這是毀他呢?還是太寵樂陽?

***

從古至今,駙馬都是個悲慘的角色。

且不說一旦成為駙馬,夫妻之間還要恪守君臣禮儀,公主是君,駙馬是臣,見妻子一面都要申請,大禮參拜︰夫妻閨房之樂更是別提,不知道有多少教養嬤嬤、禮儀官之類的人盯著,行房猶如上刑,那根本是折煞人!

對于懷抱理想,有志于兼濟天下的男人來說,更致命的打擊是成為駙馬後,基本上就與仕途絕緣了,皇室只會給你安排一個養老的閑官。

既不能養小妾,又不能手握實權,駙馬只是錦繡榮華堆里供養的一個公主附屬品而己,男人的特權沒有了,樂趣沒有了,尊嚴也完全被踐踏成泥。

直正的富貴人家,是絕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去當駙馬的。

那些小說話本里,貧窮學子考上狀元,再當駙馬,以為這樣就可以一齒登天了,實則是民間百姓不了解真正權貴生活的美好臆想而己。

爆旨太監見原治之遲遲不接旨,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他長途奔波來到余姚縣這小地方,就只為了宣旨,己經很累了好不好?

太監捏著公鴨嗓子喊道︰「三公子?」

因為原治之「御商」的職位很模糊,許多人並不知道他是什麼官,所以認識他的人大多仍然尊稱他一聲原三公子,而不是原大人。

原治之抬起頭,臉上已經平靜無波,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雙手接過了太監手中的聖旨,「有勞夏公公一路奔波。』

他並未把夏公公請入房里,只是順手塞了個萄包,荷包輕飄飄的,里面卻是百兩的銀票。

太監沒有不愛錢的,夏公公捏了捏荷包,只覺得很輕,可是越輕他越高興,這證明里頭不是散碎銀子。

夏公公心情轉好,笑眯眯地道︰「咱家恭喜三公子了,喔不,以後就要尊稱一聲駙馬爺了。」

原治之扯了扯嘴角,和這太監說不清,他打算直接回京,面君再議。

費氏蘭苑,主院西花廳。

費明蘭在里側,隔著一座紫檀浮雕花開富景落地屏風,與原治之默然而坐。

兩人誰都沒想到父母沒有棒打鴛鴦,反而是君王橫插了一腳。

案母之命又哪里抗得過帝王聖旨?

兩人都是相當理智冷靜的人,權衡得出利弊,不會做出鬧死鬧活牽連家人惹禍生非的蠢事,只是,終究意難平吧?

茫茫人海,盲婚啞嫁的時代,有多少人能萬幸遇到情投意合的伴侶呢?

沉默了許久,手中的清茗都已經涼了,原治之才緩緩地開口︰「明蘭。」

費明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明蘭。」

「嗯?」

「再叫我一聲治大哥吧。」

「治大哥。」

原治之捏緊了茶杯,良久,才壓抑地低嘆一聲,「如果……再遇良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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