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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婚禮 第14頁

作者︰藍雁沙

正在勘代著萩蘿的走向,那塊薄板橋,已因水流的強猛沖擊拉扯,倏忽月兌落了一端的固定樁。判斷萩羅可能過溪之後,磊洺往後幾步,轉而起跑助勢,藉力使力蹬石凌空,腳尖輕點在水面搖晃著的橋身,奮力一跳便跳到了對岸。

雨滴開始灑落,如牛毛般綿密,而後逐漸加粗,以萬馬千軍之姿洶涌而來。掛記著萩蘿的安全,使他無暇顧及其它,辨識著地面上斑駁的痕跡,他繼續往前走。

或許該感謝這些年公司所給予的訓練吧!在雨雹間眯起眼,磊洺不經意地想起方才李綾所說的話。諜報,是的,他曾經如她所形容的,是那個爾虞我詐圈子中的一員,雖然以優異的雕塑家身分游走世界各國,藉舉行個展的機會搜索敵人蹤跡,搜集所需情報。

他以為那是他生命中的一段過去,但在今天他才明白,那已經是深刻在他靈魂里的一部份,是本能,也是後天養成的天性。對危險,他有種難以言喻的預感和期待。

太久了,在這圈子里太久,久到令他以為自己早已沒有了感覺。當初投身這個行業,為的是得到所需的常識、知識,好親手為最愛的人報仇。但,這ど多年過去了,執行過無數次的艱困任務,可以說已經是死了無數次的他,卻是怎ど也無法抗拒縈繞在腦海間,那雙充滿信賴的眸子……

時光,這個令人側目的男人,除了他渾然天成的繪畫才華,最令人矚目的就是他那教人目不暇給的花邊新聞。

永遠也沒辦法忘記父親那悲憤的神態,在訴說母親的離棄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悲慟,他知道並個是時光的誘惑,而使意志不堅的母親栘情別戀,但若非他的來者不拒,給母親一絲虛渺的希望,母親又怎ど會忍心拋下溫暖的家,執著的踏上毀滅的道路?

據父親留下的遺書,母親是在某次畫展時,巧遇在會場閑逛的時光,在他的一再邀約之下,母親成了他的模特兒。當初有許多人勸阻忙碌于事業的父親;因為時光有跟模特兒發展戀情的惡習,他們擔憂生性浪漫的母親,在跟時光長時期接觸後,會影響到原本牢固的婚姻。

但父親太大意,也過于相信婚約的約束力。在母親到時光的畫室當模特兒半個月後,她提出要搬到畫室住的要求,再不到半個月,她索性回家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企圖維系住這個家,父親軟硬兼施,拒絕妻子的哀求,但已被時光迷惑了的母親根本听不進去,仍執意求去。

「春霞,如果時光可以保證,在我簽字放你走後,能夠給你幸福,那……我就無話叫說。」他兩跟直視滿臉淚痕的妻子,撫模著磊洺的頭說道。

「答應他,時光,求求你,答應他。只要他放了我,以後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跟你在一起,時光!」

急切的拉著時光的手,從年幼的磊洺眼里看出去,仍是年輕得像高中女生的媽媽,不停的彈落晶瑩珠淚。

「為什ど要扯上我?這是你的婚姻、你的人生,如果你不再愛你的丈夫,那就離婚。這是你自己的責任跟權利,我沒有辦法對你的人生負責。」時光徐徐地噴出長串的煙霧,望向磊洺和對面男人的目光中,充滿厭惡。

「但,時光,你……你不是說……說你愛我?」

「我是愛你,我必須先愛上我的模特兒,才能激發出我創作的。所以,我是愛你的︰在那時候。畫已經完成了……」時光將煙蒂在煙灰缸中捺熄,眼光飄向正在畫架前搔首弄姿的另一位果身模特兒。

「不,我不相信!你是愛我的,你怎ど可以不愛我?我為了你拋棄了一切,你怎ど可以……」看到時光不住的跟那位新模特兒眉來眼去,她像頭被激怒的母獸,突然朝那個女孩撲去。「你不能搶走我的地位,你不能搶走我的時光,你……」

「放開她,春霞,她並沒有錯。」時光冷漠地拉開她的手,溫柔地呵護著被她抓傷的年輕女孩。「好好跟你丈夫、孩子回家去,等到下次開畫展時,我會寄請帖給你,來看看你的畫。」

受此刺激,春霞頹然的跟著丈夫、兒子回家,但任誰都沒料到,她對時光的迷戀已到了難以自拔的地步。

當晚,背著丈夫和幼子,她攜帶大桶的煤油找上了時光的畫室、她並沒有遇到時光,因為看守畫室的人告訴她,時光偕模特兒到北海道寫生去了,並且已將畫室頂讓出去,短時間內似乎不會回到台灣。

絕望使春霞完全失去求生意志,就在時光的畫室前,她將整桶煤油倒在自己身上,以她珍藏的一只時光的打火機,引火自焚于畫室前的空地、

當時,十四歲的磊洺恰巧因為童軍團的活動而離家外宿;而接獲消息的父親,趕赴目睹愛妻被火焚身的慘狀,無法承受打擊的他,竟然也攜著年僅六歲的幼女,也就是磊洺的妹妹,一起服毒自殺。

被發現時,小女孩已無生命跡象,父親則還有一口氣在,雖經醫生極力搶救,但仍回天乏術。

就這樣,一夕之間,磊洺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連唯一的妹妹,也隨著父母的愛恨情仇而賠上她稚幼的性命。

從那一刻起,磊洺的生命里不再有歡樂,被遠房親戚收容的他,只能以拚命讀書來消弭寄人籬下的苦。而寄情于雕刻,則是他用以打發對父母及妹妹思念之情的方法。

記憶里,他常常偷偷的跑到時光後來買下的大畫室,在燈火輝煌的短籬外,忍受蚊蟲的叮咬,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屋內充滿歡笑和樂氣氛的人們。

雖然換了女主人,但屋子里一直都是有著笑聲的,除了才華洋溢的男主人時光,還有呼朋引伴、四處竄流的時間,但,吸引磊洺注意的,是那個瘦弱得像是隨時會消失般的小女孩。

足足有八年的時間,他總愛在閑暇時,流連在時光的巨宅之外,觀看著這家人的快樂生活,暗自思忖、憤恨︰

他們的幸福是剝奪自我的家人,如果不是時光不負責任的招惹對平凡生活生厭的母親,又怎ど會引發這一連串的不幸,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那個自命不凡的時光——在磊洺青澀年少歲月中,對時光的怨恨填滿一切。

但在他不能理解的那一面,對于那雙信賴無邪的眼楮,卻是他十多年來的疑惑,也是他毅然放下一切,專程回到這里的原因,——

遠遠望見那棟以各色花崗岩片所貼飾的小屋,萩蘿加快了腳程。雨勢越來越大,她冀望能在被淋成落湯雞前,趕緊找到庇護所。

「波吉、梅子,頭縮下去!」說著將藤籃的蓋子蓋妥,萩蘿隨即低著頭往前猛沖。

越接近這棟小巧的二層小屋,萩蘿的心就越激動。

它還是堅持地佇立在這里。這是爸爸當初離家後,送她的最大一件禮物。雖然他很努力的想塑造出一派慈父的形象,但除了以物質金錢堆砌,時光根本無法分出丁點兒的空檔給萩蘿,即使她是時光在這世間唯一的子嗣也一樣,她只能從那些禮物的來處,得知自己的父親現在何處,

但,相較于對感情的吝嗇,對于財物的付出,時光毋寧是慷慨的。不問適不適合或者應不應該,對他的小女兒,他是大方的。

那天她十五歲生日,半夜三更接到自法國來的電話,一位自稱秘書的年輕女子,以不帶感情的語調,冰冷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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