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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邀月 第33頁

作者︰藍雁沙

「你……」听他的語氣,似乎對自己頗為熟悉,但曹曄卻怎麼也想不起這個人,連他究竟是敵是友都不知。

覷著他們不留意,那宦官劍尖一挑,即直刺向海棠胸口,猝不及防之中,海棠的衣襟仍被他銳利的劍尖所挑破;在這情況下,海棠伸手護住曹曄,而此時曹曄也陡然發功,混亂之間,海棠伸手想拾取正從空中掉落的白絹,而宦官也出手來搶,曹曄又使足全力發出功力。

白絹被宦官所奪,但包裹其間的幾顆鴆丹,卻滾落在海棠足邊,尚未弄清這是何玩意兒之前,那人已伸手要直取海棠咽喉,以及直插入曹曄雙目。

險難之際,海棠福至心靈地反手將顆藥丸一撥,就這樣納進錯愕的宦官口中,而在他尚來不及反應之前,曹曄強勁的掌風,已然將他往後一拋,翻著筋斗地栽進那大酒缸之中。

狼狽地由酒缸中爬出來,他突然臉部連連抽搐不已,指著海棠,半天都說不出什麼字,而後兩眼往上一吊,隨即筆直地往後倒下,氣絕身亡。

「不要踫他,他吃了奇毒的鴆丹。」在巴鑫伸手去踫觸到那具尸身前,海棠厲聲地叫道。

那名叫杜述聖的漢子,和身後那些人低聲交談,陣子後,突然來到海棠面前。「姑娘所指可是由綠鴆所煉的鴆丹?」

「這……我不清楚,只知是由紫嫣姐姐所贈,此藥奇毒無比,只要稍一沾染即可斃命,先生問這鴆丹……」

「敢問姑娘所指之紫嫣姑娘,可是木紫嫣木姑娘,人稱冷菩薩的木姑娘?」

「正是,但不知先生詢及這鴆丹……」

「太好了,王妃殿下有救了,這些年來我等苦心鑽研這蘭芷散之毒,終于解去大半毒性,只剩這河草之毒未解。依我等研判唯有以毒攻毒可收奏效,放眼天下無有何藥的毒性勝于這鴆丹,但我等卻苦于無法取得這純粹鴆丹,前些日子听聞這大唐有位木紫嫣木姑娘煉丹技術冠天下,正愁無處找她求取追鴆丹,不料今日卻僥幸得之……足見老天爺憫我初雪皇後苦難經年,總算天降貴人!」說著說著這群中年漢子竟競相地流下淚來。

相較于海棠的好奇神色,曹曄君臣們卻是臉色大變的沖到那杜述聖面前。

「你……閣下方才提及那初雪皇後?」強自壓抑下滿腔的激動,曹曄幾乎要無法控制自己洶涌的思緒翻騰。

「是,大王,我等這二十余年來護駕浪跡天涯尋找解這蘭芷散解藥,未曾一日敢稍或忘大王的存在,前些年獲知大王已由北地南徙,我等亦護駕南遷,在此渡口等大王,前後已近三年,總算今日等到大王了。」率領一干人馬全都朝曹曄跪下,連連磕著頭。

「你……你既知我母後名諱,又知這蘭芷散之事,你……你……」多年來尋親的苦澀辛酸,此刻全都涌上心頭,曹曄忍不住抿抿唇,強自抑住將要奔流的淚水。

「微臣御前帶刀侍衛杜述聖,叩見大王,微臣這二十余年來,朝夕祈求蒼天,讓大王母子早日重逢,今日果見實現,微臣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你是說……我母後她……她人在何處?」

「請大王隨微臣而往。」在杜述聖的帶領之下,海棠得小跑步才追得上興奮得難以自抑的曹曄。

看著他那充滿孺慕之情的神態,海棠突然發覺自己願意就這樣看他一生一世。這個念頭令她感到怵然心驚,一生一世……這是何等重要的決定?回想起當初自己念茲在茲要永伴古佛青燈,心意也未有若此堅決,但只要是跟這位壯碩男子有關之事,一切就變得如此有意義了。更何況,還有這群有情有義的吐番人;為了我,他們前僕後繼地為了保護我而奮戰,我海棠何德何能,受這麼多的恩情。

悄悄往後退一步,海棠看著曹曄對著一位玻璃棺木內的女人嚎啕大哭,她只稍微一瞄就明白她是誰,因為曹曄眉宇之間淨是她的影子。原先她還以為玻璃棺內的婦人已死,但仔細觀察後,她立即修正自己的想法︰這婦人還活著,只是她呼吸的頻率變得非常緩慢而已。

「本王搜尋母後二十余年,今日總算得償心願,現下本王所急需做的便是回吐番,趕走那班惡臣亂黨,重整朝網。」吸吸鼻子,曹曄紅著眼兒地將海棠拉進懷里,大聲地宣著,而他的話也引起所有人的歡呼以應。

在一片喜氣歡騰之中,海棠卻只是沉默地隨著他,緩緩地回到凌苔號,看著那些余生的吐番人,相互包裹傷口,或是三三兩兩地收拾善後。

在她心中卻是激烈地自我掙扎不已,曹曄已決定要回吐番,他有他的重責大任,有黎民百姓待他救援,他是該回去的,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

我呢?我又該何去何從?雙手捂著臉,海棠踱到船舷邊,無語地凝視著逐漸西沉了的明月。回想在海南康家的童年往事,及這些年來的逐浪海洋,笑游天涯。那些,似乎都已經是昨日黃花般的模糊了,那個被父兄呵護有加,讓康家上上下下奉為嬌嬌女的海棠,似乎在這些時日來的歷練中消失了。

現在的我,必須做個抉擇。我必須選擇回康家,或是和這群義理相隨的吐番人回那陌生的國度。吐番……多麼遙遠的名詞;跟我全然沒有任何關連,卻又像是我早已與之神交許久。更重要的是︰曹曄。

他屬于那里,他應該回去;回到屬于他的地方。而我,我的歸屬所在又是哪里?康家?我不以為然,錦衣玉食,空虛無聊地度過這十八年的生命。現在,我似乎抓到了些什麼,有點什麼足以令我這空無的生活有意義的東西已然出現,我……我該再往里探究,或是就此放棄?

身邊有雜亂的步履聲來來往往,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回吐番的事。對這些幾乎是少小即遠離家園,隨著曹曄或初雪皇後浪跡天捱的忠臣義僕而言,回家,竟是如此遙遠且漫長的一段路程。

月色銀亮,佇立在船舷邊,海棠就像尊雕像般的一動也不動,任晶瑩的月光像金粉般地為她全身鍍上一層瑩彩,閃爍惹人。

遠處有人吹起簫聲,是悲切淒涼的「相思吟」。長長嘆口氣,海棠低垂粉頸,任雙手如有生命般地左右擺動。輕輕地,隨著海浪輕蕩凌苔號,她緩緩地回旋著身子,曹曄特意著人買來的繡單徘褂,一層層如苔朵般地翻騰在她腳畔,簫聲音韻起伏處,聞著同感心戚戚,但那陣在人群中混雜著嗡嗡郁郁嘈雜聲,卻逐漸低緩而至听不見。

所有的人都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在甲板中回舞的女郎,後面船舷邊有人擺起香案,燃香點燭,在簫聲音符飄蕩處,陣陣檀香燻得眾人心境一片平和。

簫聲乍歇,但一旁有人接著奏起一曲羌笛,曲音一轉,將簫聲所營造出來的悲淒全都掃除,羌笛胡笙齊鳴,還有幾個少年隨曲吟唱,那些粗壯黝黑的水手、船工或是兵卒們,紛紛加入舞蹈的行列。在他們充滿風霜刻劃的臉龐上,充滿了笑意,並且有人老淚縱橫地隨曲子高歌。

悄悄地自那洋溢歡樂的圈圈中退出,海棠默默地來到遠遠的船舷一角,倚著桅柱地凝望天際已降到海平面附近的月。

「天初明我們就啟航。」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曹曄由後圈抱住海棠,將臉埋進她閃動光芒的發絲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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