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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捕手 第18頁

作者︰井潔

不再看他一眼,我輕輕走進房里,輕輕關上門。

冷戰已經開始了,自從那次爭吵,我和麥田之間彌漫著比一月冬天還冷的空氣。連續好幾天,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連續好幾天,他都到深夜才回來;被我喝掉四分之一的CHIVAS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空瓶子被丟進垃圾筒里。

听ToniAmons的「Silentalltheseyears」這首歌的下午,心情已經沮喪得想挖一個地洞把自己埋了。坐在陽台上,看著天空的雲隨風迅速變化,然後轉逝,會有一種好像走到盡頭的感覺。

這里的七樓望不見遠處地平線的影子,重重疊疊的房子,橫亙在我的眼前,風愈來愈大,白色的窗簾像一張宣告投降的城堡上懸掛的旗幟,噗噗地、無奈地拍打著。

早上接到莉打來的電話,終究,她還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我已結婚的消息。

現在,她坐著老虎的吉普車,已經來到樓下,感覺好象來興師問罪的,不知道從一樓看不看得到這里豎著白旗的城堡。

知道她要來以後,我已經煮好熱開水,還照規矩拿出她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餅干。甚至,她根本不需要按門鈴,我也把公寓的大門打開,等候著她。

咖啡泡好了以後,我猜她大概也已經坐了電梯上來;果然,咖啡香氣彌漫整個客廳,她靴子敲擊地板的聲音也同時傳來。

「嗯!好像一切都準備好了嘛!」莉關上門,然後說︰「也準備要開始解釋了嗎?」

我不說話,只忙著幫她倒好咖啡。

她加了三匙糖以後,接著說︰「我真的是很震驚!听到公司里的小姐說你是陳太太。」

我瞄了她一眼,露出苦笑說︰「是你自己要听的喔!听完可不要太激動,我會受不了。」

她甜蜜地笑著,用力點點頭。「一定既刺激又不尋常!」

我開始發揮說故事的本領。「如此……這般……」把發生的前因後果如實地告訴莉。

莉听完了我說的話,眉頭果然深鎖。難得地要求喝第三杯咖啡。

我說著安慰自己,也安慰她的話。「其實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變!」

「是嗎?」莉馬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真的沒有改變?」一副酷吏的臉,質問我。

「也許有一點吧!」我還沒有屈打就成招。

「一點嗎?」她的口氣好像真的自以為是包青天,明察秋毫了起來。

「如果真的要說有改變的話,也只不過是最近我變得會發脾氣,還跟他生了很大的氣。」我老實說。

「只不過嗎?」她一定得挑出我的語病。「你是從來不生氣的呀!連去年那個老處女主編和他先生離婚的那件事,大家錯怪你,你也一聲不吭,還對他們笑咪咪的,現在居然也會生氣?可見你很重視他的看法嘛!」莉直接看穿我內心隱藏的陰暗面,她十分篤定地說︰「你確定自己不愛他?」

「我不知道。」我喃喃地說。

一直覺得和麥田之間的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團混亂,以後的一切也很難理清。

「井潔!」莉輕輕叫我的名字,我抬起頭露出哀傷的眼神看她。她認真地對我說︰「不管愛不愛都不要騙自己,懂嗎?」

「我不懂。」我說,感覺淚水已在眼眶里打轉。

「說得明白一點好了,有沒有想過你和他的婚姻關系要維持多久?」莉語氣變得溫柔,試圖引導我思索我和麥田的種種。

我搖搖頭。「我當時沒有仔細思考過,之後,也從不去想這個問題……總是覺得走一步算一步。」

莉無奈地嘆口氣。「好吧!問一個簡單的題目。如果當重濂從你生命中消失了,你會怎樣?」

我瞄了她一眼。「這怎麼是簡單的題目?」

「你試著去想。」她霸道地說。

我想,今後的生命如果失去麥田,我的生活又會回到原點,就像冰凍的湖水一樣,堅硬而沒有缺口吧!

「完蛋了!」我月兌而出。

莉卻笑了,她說︰「能夠把自己的事情搞得這麼糊涂而又混亂,我真是快要受不了你了。」她翻了翻白眼,接著又說︰「我真好奇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然後眨動她慧黠的大眼楮,以甜美的聲調問我︰「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我不語,搖搖頭。

「他不是跟你一樣糊涂,要不就是很深情地愛上你喔!」她做出這樣夸張的結論。

我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怎麼可能?」

送莉回去。

回來的途中繞道走進熟悉的校園,小禮堂還掛著不久前結束的外文劇展的海報,我從窗外探向里面,發現一些我不知名的人,排演我不知名的戲。

覺得無趣,我繞進椰林大道,在農學院附近的溫室旁漫步。溫室外,雜草叢生,就像我內心紊亂地思緒一樣。

越過這片草原的終端,我走到體育館前面,望向右側校園外街道的景色,忠明南路的黃昏十分清麗,近地平線的霞光和川流不息的燈火,像染上橘色的鏡頭。

于是,我坐在草皮的邊緣處開始思素。

莉的話在我心中盤旋不去——

不管愛與不愛,都不要騙自己。

而我心中感到不安的,並非自我欺騙,而是擔憂這一切畢竟太遲了。

麥田,我仿佛已錯過捕捉秋天吹在草原的微風的時機一般,錯過捕捉你的溫柔了。

冬天太冷、太令人心痛,就像你已經對我冰凍了你的心。

天空泛著黑暗尚未來臨的藍光,我對未來的渺茫顯得不知所措。

唯有不知何時對你涌現的愛意,已經成為我心靈無法抹煞的一部分。

我應該還是得微笑的吧!畢竟,在認識你之前,「愛」對我來說,是一片虛無與空缺。

那麼,麥田,我還是會微笑的,當我這麼想你的時候!」

一月中,過年的氣氛逐漸濃厚,我卻因楊教授催稿的緣故忙碌起來,麥田到埔里出差已經整整一個禮拜,這段見不到他的日子也因為自己工作的緣故,無暇思索和他之間的一切。

藍寶石碎花手練早想要還給水仙花的,但以前都是他主動聯絡我,我並沒有他的電話和地址。雖然調查起來應該也很容易,可是一直沒有心情去問,只好暫時把它擺著。

一直等到工作到一段落了以後,我又開始有時間胡思亂想,遂央求莉幫我查出水仙花的地址。

地址是一棟接近東海市郊的別墅,我沒有通知他,便直接登門拜訪。開門的是一位接近六十歲,頭發已灰白的老者,他以銳利的眼神不苟言笑地詢問我。于是我報上自己的名,大膽地對他微笑。

他引領我在大廳等候。不久,水仙花似乎從餐廳走了出來。我不好意思地先開口說︰「打擾你吃飯了嗎?」

「沒有。」他要我坐在黑色的沙發椅上。

我直接從皮包拿出那個藍色珠寶盆,放在黑色玻璃茶幾上。

他依然露出慣常自信的微笑,舒服地靠在沙發上,對我的舉動無動于衷。

我只好說︰「這也是你測驗的一部分嗎?」

他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那條手練帶在你手腕上一定很特別。」

「謝謝你的恭維,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隨便送我呀!」

「我沒有隨便的意思。」他說這句話的同時,那名老者為我端上一杯茶。

「在我看來,卻是很隨便的舉動。」我不帶感情對他說︰「而且是沒有意義的舉動。」

「難道你要我的告白嗎?」他說出這樣的話來,表情依然很平淡,難測的笑容沒有透露內心一點思緒。

「你這樣說也很沒意義。」我微笑地對他說,看著他那副模樣,又覺得自己真的是在跟一株病態的水仙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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