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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亮河上的月光 第20頁

作者︰靳絜

「我懂,」費家齊了解地點著頭。「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那就好,我衷心希望你能跟我一樣,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會的。」費家齊的語氣無比堅定。

———

徐稹對費家齊質疑的話如青天霹靂,範姜明葳神情恍惚地回了房,躺在床上,那些話猶在耳邊盤旋縈繞,久久不退──她果然失眠了。

移情作用?原來自己在費家齊的心里只是一個替代品,原來他對世瀅用情至深,世瀅才是他心里的人,所以他可以用心靈畫出那麼多不同的她,用畫筆虔誠地膜拜他心中深愛的她。

她緊抿著唇,吞咽著切膚的感傷和無奈,盈盈的淚珠在眼睫間漫起,無聲地滑過臉頰,濕透了枕。她神魂不屬、滿心迷茫。

來北京之前,車子良跟她見了一面,告訴她,他的決定。他要重新經營他的婚姻生活,為他自己、為王妗娣和孩子,也為她。

她沒回頭找尋那一段感情,顯然它沒有通過時間的考驗,她不但一點也不覺遺憾,反而因此而輕松釋懷,一顆心變得明明白白。從此她可以盡情擁抱費家齊的愛,她是那麼地相信他的一片深情。

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她自認容得下費家齊過去的戀情。可她介意,介意他從一開始就矢口否認。

他說從沒有與人相愛的經驗,那是真的嗎?怕是愛得刻骨銘心,永世不忘吧。他心里永遠有一個角落是屬于舊愛的,而她這個新歡,充其量不過是舊愛的替身罷了。

亂紛紛的思緒正被抽絲剝繭地在她腦海里清明了起來,愈清明卻令她愈痛苦,她已經深深愛上他了,而他卻傷害了她。

———

「累嗎?」徐稹擁著李世瀅,無限愛憐。

「還好。」

「寶寶好嗎?」

「你問他。」李世瀅輕撫著自己的月復部。

于是準爸爸附耳在準媽媽肚子上,輾轉傾听,仿佛真能听見什麼似的。「他說他想爸爸。」徐稹想當爸爸想瘋了。

李世瀅沒理丈夫的痴人呆語,嚴肅地問道︰「你有沒有發現費家齊和範姜明葳之間有點怪怪的,剛才在飯桌上他們兩個沒有交談,只跟我們說話而已,我都覺得有點尷尬。」她側過頭問他︰「你覺得呢?」

「鬧別扭吧。戀愛中的人難免偶爾鬧鬧情緒,很正常的,你別大驚小敝的,嚇著寶寶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回頭看著徐稹問道︰「你覺得明葳怎麼樣?」

「很好呀,落落大方,人也長得漂亮,跟費家齊很相稱。」

「嗯。我也這麼覺得,真希望早點看到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費家齊說他還不急著結婚,一切慢慢來。」

「他跟你說的啊?」

「嗯哼。」

「你沒勸他嗎?」

「勸了呀,不知道有沒有用,他就是那個樣子,一點也不積極。」徐稹頓了一下,又說︰「不過,幸好他是這種個性,要不然當初一定跟我爭得你死我活的,有我就沒有他,沒有他就有我。」他的口氣听起來還滿感激費家齊這個可敬的敵人。

李世瀅輕笑。「說來說去都是有你沒有他,你不會吃虧的。」

「那當然,你一定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隨著霸氣的宣告,他一把拉她躺下擁她入懷。

「想我嗎?」雖然她才出差三天,他還是要問。對她總有訴不盡的情意,道不完的相思。想起那段差點無法彌補的遺憾,他還愧疚不已,對她心疼有加。

「想你。」她主動送上思念的吻。

———

費家齊發現範姜明葳房里的燈還亮著,猶豫片刻,他上前敲了她的房門。

「那麼晚了,你還沒睡啊?」他低沉的嗓音在靜夜里听來分外溫柔,溫柔得令她泫然欲泣。

「沒。」開了門,冷淡地回了一句之後,她立刻轉身踱到窗邊站著,背對他,望著沒有月亮的天空,一顆心沉甸甸的。

他緩緩走到她身旁。「生我的氣?」還是那溫柔得可以殺死人的聲音。

她轉過身對他微微扯著嘴角,笑一抹憂郁和苦澀,平日亮汪汪的一雙翦翦黑瞳,黯淡了光彩。那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教他心動,他憐愛地擁緊了她。

「告訴我,你怎麼了?」

他在她耳邊低語著深情關切,頓時令她的胸臆漲滿情意,委屈的淚水氾流。她原以為自己已將心門上鎖,卻在他的擁抱中發現早已等候他的敲叩多時。他像一叢強逕的火舌,引誘她將自己源源送進,讓他將她完全燃燒。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不斷重復,含著淚低喊,緊偎在他懷里。

她好希望那──晚沒有听見他和徐稹的對話,什麼也沒听見就好了。誰來替她洗掉腦海里那段記憶?她苦惱地和自己抗爭著,抗爭令她心力交瘁,此刻她只想盡情享受他的擁抱。是陰也好,是晴也罷,她早已如一艘小船航進他的海域,盡避氣象撲朔迷離,但她已迷失航線,回首無路了。

他捧著她的臉凝視那蒙淚眼,想讀出她的思緒。「想家了是嗎?」

她搖搖頭,立刻又栽回他懷里。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情緒化,但依舊擁抱她的柔弱無助,吻著她的晶瑩剔透。

「不哭了。」他哄著她。

她緩緩抬眸,在他唇邊低低呢喃︰「跟我說愛我。」

「我愛你。」他立刻濃情地回應她。

那三個字嗡嗡響著,繚繞著穿進她的耳膜,好真、好美的感覺,那是愛啊!快樂滿滿地涌塞了胸腔,滿得幾乎要爆開了,沒有人給過她如此強烈的感受,只有他。如果他的溫柔是一把利刃,她願意為它淌血。在他溫柔的眼里,她再一次相信他的一片深情。

第八章

從北京回台北之後,他們像往常一樣地工作,一樣地生活。

不能和費家齊相見的日子里,範姜明葳有著被放逐的焦慮和苦楚,往往因而不能成眠。偶爾相聚,每一秒鐘對她來說又有著難以形容的快樂滿足,那清晰鮮明的感覺,是從前她和車子良在一起時未有過的經驗,她對他的愛與日俱增。

黃昏時刻兩人相攜走在N大校園里,偷得浮生半日閑。偶有認識費家齊的學生經過他們身旁,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費家齊感觸良多,這里有他浪漫的夢想,一些人與際會曾在這校園里發生。他邊走邊聆听著自己心中的情緒震蕩,看著身旁和他一樣優閑自在的範姜明葳,他溫暖地笑了。

「你從前也教過書吧?」她軟軟甜甜的聲音隨風吹進他的心田,令他不由心蕩神馳。

「嗯,剛從研究所畢業時教了兩年,宜蘭一年、木柵一年。」

「有特別值得回味的事嗎?」

「每件事都值得回味。」

任何一件嗎?她沒問出口,只淡淡地一句︰「比如什麼?」

「可能因為我教的是美術課吧,對學生不會構成太大的威脅,所以和他們相處得很愉快。」他停了一下。「我有我的堅持,不過我也絕對尊重他們的任性。」他補了一句︰「我指的是創作方面。」

「所以他們都喜歡你。」

「我喜歡帶他們出去寫生,」他回憶著。「喜歡看他們用一種珍視的眼光看周圍的一切,看溪水、看蘆葦和白鷺,看所有活潑躍動的生命,那樣的眼神可以令人感動。」

「他們不一定要到華貴精致的美術館、富麗堂皇的博物館,就能欣賞到真善美的事物,對嗎?」她對他眨眨慧黠的雙眼,娓娓道出她的感覺。

她果然冰雪聰明,他感動得捏捏她的手心。忽地,他想起一件趣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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