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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夜櫻流歌 第11頁

作者︰潔塵

中年婦女從沒見過有哪個男子可以有著如此迷人的微笑,那種優雅的氣質令人一見傾心,很自然將他視作朋友,于是也就無所隱瞞的回答︰「她姓藤真,藤真夏子,後來嫁了人,隨丈夫姓千尋。」

「千尋?!」風間夜眸中的異彩再次閃動,唇邊漾起一個神秘莫測的笑意。很有意思不是嗎?千尋夏子,千尋雪櫻。

「夏子就是在這家醫院里去世的啊。」中年婦女回頭看看醫院的大樓,長嘆一聲,「真是遺憾,她走時只有二十多歲,還很年輕。」

「她的丈夫呢?」風間夜追問。

中年婦女皺著眉回想︰「好象在她去世的前半年也過世了,當時她走的時候我們都說是去追隨千尋先生了。他們生前夫妻感情很好的。」

「他們沒有孩子嗎?」風間夜再問。

「好象有一個女兒吧?」中年婦女再次回想,「應該是個女兒,我還記得那女孩的名字似乎是叫……雪櫻。白雪的雪,櫻花的櫻,是她母親起的。」

于是,風間夜唇底的笑意更縹緲了。他以極溫和、極優雅的姿勢向中年婦女躬身,由衷地說出︰「感謝您的指教。」

…………

並肩站在新宿的車站站台上。風間夜很久沒開口說話了。

「在想什麼?」千尋雪櫻好奇地發問。很少見他會保持如此長時間的沉默。

「我們也許應該留下來。」他說。

「嗯?」千尋雪櫻不解。

「我們什麼都沒有查出來,是嗎?」他說。

她卻笑了︰「怎麼?有挫敗感?你從沒有經歷過失敗嗎?」

他依舊認真地說︰「但我們其實並不是沒有線索的,不是嗎?」

她一震,盯著他問︰「你什麼意思?」

「夏子。」他靜念出這個名字,如他所料的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種驚惶的神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夏子?我從沒听說過這個名字!」她急急地辯解,恰巧車已進站,停在他們面前。門開了,她剛要抬腳邁上,卻被他一把拉住,拉回到月台的後面。

「你干什麼?」她怒而質問,「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有听她解釋,一徑將她拉出車站。外面的世界燈紅酒綠,夜晚中的新宿御苑是個瘋狂的世界。風間夜似乎感染到了空氣中那股張揚的氣息,拉著她在人群中的急速地穿插奔跑。

「你究竟要干什麼?」她憤怒地想掙開他的手,卻又一次失敗。他握得太緊,像是怕遺失掉她,決不肯放松半點。

一路奔進一個偏僻的小巷中,他終于停了下來,努力喘著氣,調勻呼吸,身體剛剛康復,他本來不適合做劇烈的運動。但這一次實在是迫不得已。「有人在跟蹤我們。」他方才作出解釋。「在月台上,至少有十個以上六神會里的人。」

「如何呢?」她哼笑,如果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絕不會逃跑,「是來要我的命的?這又不是我第一次遇到想殺我的人,更不會是最後一次。」

「如果是大哥下的命令,他們可能會一直追逐我們下去直到你死!」黑夜中他的眼楮中有著難得一見的寒光。

「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她突然問出的這句話令風間夜有點錯愕。細細思量片刻,他鄭重地回答︰「我不會。」在她有些訝異的目光下,他繼續說下去︰「如果你是因為輕生而死,我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因為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愛自己的人是不配被人愛的。」

他說得很冷硬,在他一貫如春風般和煦的聲音中,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冷意。她在一瞬的訝異後忽然笑著明白了,再溫柔的人原來也是有冷絕的一面。在那張柔情似水的臉龐下,有著一顆堅強而決然的心。其實他是在鼓勵她熱愛生命啊!她心頭又浮餅一縷淡淡的微酸。這個傻瓜,為什麼就不能明白她早已經不會有愛了的這個事實呢?無論是愛人,還是被人愛,都與她無關。即使是自己……她也不屑去愛了。

兩人的沉默與佇立已經使得追兵從後面趕上了。風間夜繼續拉著她一閃身躲進一家舞廳中。

舞廳里到處是人,听不見彼此說話的聲音,音樂聲震耳欲聾,所有舞池中的男女都沉浸在瘋狂的音樂情緒之中。激光激光燈忽明忽暗,到處都是人影閃動。風間夜拉著她從前門繞道側門,穿了出去。

罷出門,千尋雪櫻就立刻感覺到有異樣的氣息逼近。回眸間乍然看到有個人影正在向她逼近。她本能地從衣袋中掏出槍,但就在即將扣下扳機之時,卻被風間夜攥住了她的手,「別開槍,我肯定他不會傷害你!」她看了他一眼,收回手。而風間夜對那人冷喝一聲︰「站住!」他的神情驟然變得威嚴難犯,氣勢咄咄逼人。那人果然被嚇住了,不敢再靠前一步。趁此機會,風間夜一抬手,叫過一輛出租車,兩人便上車而去。

…………

風間夜將千尋雪櫻帶到一處小家宅院中。這里平靜寧和,沒有任何人影。

「這是我私人的住宅,去年高興時隨手買的,連我哥哥都不知道。」他拉開蓋在家具上的白布,家具果然很新,像是從未有人用過。

「這世上沒有永遠守住的秘密。你剛才阻止我殺了那個人,很有可能他已經跟到附近來了。」千尋雪櫻的臉上罩著一層青霜。

風間夜微抿著唇角看著她︰「你在為我阻止你殺人而生氣?」

她冷冷的說︰「我一向不會放縱任何危險的舉動。但你卻令我破例!」

他站在那里,直面她的眼楮,肅然地回答︰「那是一條人命。」

她卻像听到天大的笑話,揚著眉冷笑出來︰「哈哈,真是好笑,沒想到這種話能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耶穌嗎?還是上帝?」她故意作出一個夸張的手勢指著他,如念台詞般冷幽的獨白︰「夜之子,乘著夜色而來的死神之子,揮動起死神的雙翼,帶你飛向天國。這句美妙的小詩難道不是為你而寫的嗎?看看你這張天使的容貌,對于那些該死的人來說,誰會相信你竟是魔鬼派來的使者呢?」

她的諷刺與挖苦幾乎刺穿了他的心,殘忍地讓他的心滴出血來,但他還是保持著一貫平和的聲音輕輕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該死或是不該死,即使有,這個標準也本不應該由我們制定。一個人的罪孽或是功過,應該交由上天評判。我們之所以說他該死,不過是要為我們的殺人尋求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他悠然的聲音中那巨大的沉重似要壓垮他的整個身體,倚靠在牆角中,他的唇底泛起一絲無奈的笑意︰「多殺一個人,手上便多一份血腥。其實我們早已變得血跡斑斑,罪孽深重了。」

她被他的話說得渾身微微發顫,默默地探詢著那張淒絕的臉,忽然覺得在他的心底所潛藏的那份近乎悲壯的傷感似乎如沈大海,深不可知。

就在她迷惘之時,他悄悄走過來,將她緊緊攬在懷中,在她耳畔嘆息著低問︰「櫻子,我究竟還可以愛你多久?」

她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只是感到他語中那濃重的哀傷已經貫穿她的整個身心,令她一點一點的碎落,就像雕落枝頭的櫻花,一切都歸盡于風中了。

…………

風間家族的祖宅。

風間長次冷峻的表情從未有今天這般的陰郁。沖著坐在對面的兒子風間日向,他沒有任何留情的意思,開口責罵︰「笨蛋!為什麼沒有按我的意思把他關起來?如果讓他們早一點分開,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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