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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莊水仙 第23頁

作者︰季瑩

努力學習互愛。水仙原想這麼說的,只是這樣的說法實在太過露骨且容易招致誤解,莊頤對她的看法有許多已超乎尋常,她可不想再落他口實。

「努力學習爭取我們之間的和平。」這是這晚(他們的新婚之夜)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她走進房間並閤上門。

听到她進入房間並關上房門的聲響,莊頤才放松整個肩背癱向輪椅。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夠累人了,何況他還真被他的新婚妻子摒棄在房門外,奇異的是他並沒有任何不快,只是對這樣的新婚之夜有些難以言喻的嗒然若失。

對黎水仙,莊頤覺得自己已經冒險太多,除了這樁婚姻,他愚蠢的又幾乎投注了一些他不想投注的,更嚴重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停不停得下來?

黎水仙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超乎他想像的不可思議!認識她以來,她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操縱著他的思緒並要求他許多。老天!今晚她要的是「和平」,婚姻的「和平」!

而他竟真應允了她!

可能這正是被迫成型婚姻最良好的安排了,「和平」不也是一種謹慎和自我利益的相互合作,而這更不是女人第一次試著說服一個男人做和她們福祉相關的事。

「和平」,他真的喜歡這種字眼。那讓他已然體會了這樁婚姻的另一個好處,他相信至少在他的弟弟莊琛找到另一樁好姻緣,而黎水仙由霧莊被cleanout之前,他在霧莊深居簡出的生活應該不至于像以往般的沉悶單調,因為黎水仙已經向他證明──不論外表或內在,她都不是個單調沉悶的女人。

※※※

就算是奇蹟,偶爾也難免有些老套──而「傷心人別有懷抱」這類舊瓶新裝的愛情故事,如今是即將跌破眾人眼鏡的在莊琛和駱婷婷這兩個傷心人之間上演。即使是兩人還無來電的感覺,但觸電的基礎條件已經構成。

事情該由這天下午莊琛從自己大哥和自己心愛女人的婚禮會場沖出的那一刻說起──他撞到並差點撞倒正因遲到急匆匆想跨入教堂的駱婷婷。

他扶住她,在看清眼前這個穿著頗正式的漂亮女人是和他有點熟又不算太熟──他們只在「落霞棲」的女主人玫瑰所辦的聚會中一起吃過幾次飯──的駱婷婷時,他又一句道歉也沒有的一把推開她,然後跌跌撞撞的朝馬路另一頭橫沖直撞而去。

當時駱婷婷並沒有怪罪他的禮貌不足,她原本還想追上前去,因為莊琛眼中深沉的悲哀與絕望,讓她依稀彷彿又看見了兩年前墜入「愛人結婚了,另一半不是我」那種沉痛深淵的自己。可是她沒有實踐自己的想法,因為她已經答應了水仙,一定會蒞臨她的婚禮。

這個晚間吃完喜酒宴席後,婷婷恭喜了一整個婚宴過程中表情都極為僵化的新郎新娘,並告辭了哥哥哲風、嫂子百合與雲峰、玫瑰兩對夫妻之後,她信手開著她的紅色雪佛蘭,漫無目的的朝霓虹閃爍的中台灣街邊馳去。

這是她的好習慣了,每參加一次人們的婚禮,她就會嗒然若失一次,這或許是酸葡萄心理作崇,年近二十六、七,感情仍沒個歸依,心理難免失衡。

而這夜,失衡的感覺更嚴重了,就躺在她汽車座椅另一側的那束新娘捧花,那束由水仙手中莫名其妙掉入她懷中的新娘捧花,是她難以平衡的最大因素。

她沒有忘記張意霞在她接到捧花之後,所說的那段充滿預言性質的話,但她沒有忘記的原因正是因為感覺無稽,一束無心拾來的新娘捧花,真的能預言另段姻緣的成真嗎?

哦!如果她還是早幾年那個對婚姻與愛情充滿憧憬的女孩,她或許會相信並開始期待,可是她現在只想像丟掉一把湯手山芋般的丟掉這束花,因為她不接受預言。

然而怪事就是這樣發生了,當她在一條普通大小、且普通明亮的巷子口找到一個垃圾桶,正準備下車執行她的「棄花」計畫時,一個在她車前方搖搖晃晃的男生吸引了她完全的注意力。

起先她由他走路左搖右擺、帶點飄浮靶覺的樣子。斷定他是個酒鬼。他的確是個酒鬼,他已經醉的重心不穩,而基于不想踫上沾惹酒鬼的麻煩,婷婷厭惡的敲擊了一下方向盤,再次啟動車子,決定另覓一個垃圾桶。

可是就在車燈亮起時,她看清了那個酒鬼的尊容。唉呀老天!他是莊琛,今夜最有權利喝醉的醉鬼傷心人。

瞪著他顛顛躓躓、東倒西歪的掠過她的車旁,並差點跌一跤時,婷婷心中的所有側隱與同情都不由自主的被策動了。

她推開車門疊聲叫喚他,他卻醉得可以,表情相當呆滯的凝視她,然後就在她的手剛好勾住他的臂膀的同時,他整個人軟綿綿的往下溜。

幸好他就癱在她的車旁。嬌小的婷婷是連拖帶拉的,把相當高大的他塞進她的紅色雪佛蘭里。

而當她再次開著車上路時,她明白她不但沒丟掉先前的湯手山芋(那束捧花),就胡里胡塗的又撿來一顆山芋(爛醉如泥的莊琛)。她猶豫著該把他送往何處?她對他所知不多,除了他和水仙曾經是一對,現在是台中某大醫院的駐院醫生之外,她腦海中並沒有貯存太多關于他的資料。

她上一秒想過要打電話給水仙告訴她莊琛目前的狀況,但下一秒她就記起水仙今晚是新娘,.她分身乏術。後來她在街邊兜轉了許久,決定眼前最不好的好方法是,暫時把他帶回她下台中前預定今晚要下榻的飯店,一切等明天他完全清醒來再說。

抵達飯店之後,她又是連拖帶拉、連哄帶騙的把他帶進飯店套房里,那過程不只引人側目,還攪得她筋疲力竭,當她好不容易把他半推半丟到床上時,她幾乎要棄守她一向被人誇贊的淑女形象,高聲咒罵起來。

梳妝鏡里她那個為婚禮特別梳高的發型塌了半邊,漂亮的洋裝縐巴巴,她狼狽得自己都想尖叫。

把莊琛丟在床上,兀自去洗個熱水澡之後,她才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可是一想到自己多管閑事的拖了個醉醺醺的男人,放在自己的臨時床鋪上時,她感覺煩惱又回來了。

她煩惱的是今晚可能要睡沙發了,還有,無法獨自一人享有穩私與沉澱空虛的心緒,她還多余的猜想莊琛會不會打呼?會不會囈語?如果會,她保證自己今晚甭想睡覺了。

這些是她在浴室里瞪著那面橢圓型小鏡子里的自己時,閃過她腦際的一些問題,然而她從沒想到在浴室門外等著她的問題會不止這些。

事實上,比這嚴重多了!

當她打開浴室的門才踏出兩步,蒸騰的熱氣也還在她眼前揮之不去時,一雙臂膀及一股酒臭同時由她的背後襲向她。臂膀是一手抵在她的胸下,一手托高她的臉頰,在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射動作之前,那雙手的主人帶著一嘴的酒味狂猛的覆住她的唇,那酒精發酵過的臭氣直貫入她的腦門。

她開始懂得掙扎是幾秒後的事,她有點擔心自己會窒息而己。但當她辨認出對她做出這些唐突舉動的人是莊琛,而不是某個隱藏在房間暗處伺機為非作歹的男人時,她緊繃的神經稍為放松了下來,也不再掙扎得那麼厲害。

而她愈變愈輕微的掙扎,讓莊琛逐步放松收緊在她胸口的手臂,舌也由原本的頂撞變成徐柔的描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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