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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娃娃 第33頁

作者︰季薔(季可薔)

第十章

汪夢婷怔怔地坐在鋼琴前,雙手放在琴鍵上,眼光卻直直向前,彷佛正凝望著遙不可及的遠方。

她就這樣坐在鋼琴前大半天,修長的手指沒有敲出任何一個音符。

她的父親與三個哥哥只能在一旁悄悄窺視她的動靜,卻想不出任何勸慰她的言語。

在她奔回娘家的那一晚,他們見到她失神崩潰的模樣,完全不知所措。

不論他們如何循循善誘,她就是不肯說出怎麼回事,只輕聲拋下一句要和季海平離婚。

汪家三兄弟馬上聯想到是季海平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憤慨難抑地卷起袖子就要上季家理論。

是汪夢婷阻止了他們。

「不,不是海平的錯,是我們不適合——只是這樣而已。」她明眸帶淚,央求他們別再讓她為難。她不讓他們找季家的人理論,對季家人也避不見面。

季風華曾打電話指名找她,杉本惠也曾表示要親自前來拜訪,但她一律委婉推拒。

而那個應該是事件男主角的季海平卻什麼也沒做。當汪家三兄弟憤而找上盛華時,才發現他竟然躲到美國出差了。

三兄弟頓時泄了氣,除了笨拙而言以不及義地安慰妹妹外,也想不出其它辦法;

江海淵則是頻頻長吁短嘆,痛責自己令女兒陷入如此境地。

天崩地裂之後,便是完全的沉寂。

汪夢婷不言不語、不哭不笑,鎮日坐在那架自小伴她長大的鋼琴前發呆。

最讓他們心痛的是,她連琴也不彈了。

從前不論她心情高昂或低落、快樂或感傷,彈琴總是她抒發情緒的最佳良方;

但這段日子以來,連一個音符也沒自她指下流瀉。

他們再也無法忍受她的沉靜,只得請她最好的朋友來勸慰她。

丁宜和一回國,便應邀來到汪家。面對汪夢婷的父兄們充滿懇求的眼神,她只能苦笑。

她輕悄地拾級而上,來到汪夢婷的琴室。

一看到多日未見的汪夢婷,她的心便猛然地抽痛起來。

天啊,夢婷怎會憔悴成這副模樣?

「夢婷!」丁宜和輕聲喚著,聲調不自覺地帶著輕微的責備,「我不過到義大利幾天,你怎麼便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汪夢婷偏轉過頭,「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她無神的眼眸著直嚇壞了丁宜和。「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模樣?」

汪夢婷只是搖搖頭,微微牽動唇角。

「我都听說了.你正在和季海平辦離婚。」丁宜和開門見山,「也听說你準備和程庭琛到英國去。」

「是。」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你選擇和程庭琛在一起?」

「我選不選擇有什麼差別呢?」汪夢婷聲調苦澀,「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難道你不願意嗎?你不是一向深愛程庭琛的嗎?能和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汪夢婷沒有響應好友的質問,調轉頭,眸子向著前方。

「天啊,難道你愛上季海平了?」丁宜和恍然大悟。

汪夢婷微微一笑,逸出雙唇的話語猶如冬季的雪花,彷佛一下子就會融化。「不知道是誰曾經說過,一個人一生只愛一次是最幸福的。可是,我卻比別人多了一次——而且兩次所愛的還是兩個不同典型的男人。」

「夢婷……」丁宜和既心痛又不解,「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留在季海平身邊?」

「海平他——不需要我。」汪夢婷語聲細微。

一直到最近,她才弄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她愛他,想呵護他,想一輩子伴隨他。

如果他是天使,她就要成為他的第五元素。

但是,他不需要她。或許,他需要的是方巧玉;或許,就如他在婚宴上所說的,季家人不需要任何人。總之,他不需要她。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我愛的男人不需要我在身邊,愛我的男人卻強烈地需要我。」她笑得淒楚,「如果我還有能力讓人得到幸福,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她落寞的語氣讓丁宜和不忍卒聞,「夢婷,你真的要去英國?」

「宜和.你知道嗎?這陣子我每天坐在鋼琴前.卻怎麼也想不出該彈什麼曲子。」她輕撫者潔白的琴鍵,「我已經不曉得該彈什麼,也不知道能彈給誰听……

或許到英國去對我也比較好吧,或許我可以重新找回想彈琴的感覺。」

汪夢婷陷入沉思,想著今早程庭琛在電話中所說的話——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有一半不在我身上。」他語聲沙啞,「不過沒關系,我會讓你的心重新回到我身上,我會再一次讓你完全屬于我。我相信我們三年多的感情,絕對抵得過你和季海平結婚的這半年。我會讓你完全忘了他的,不會再讓他的身影佔據你的心房。」

庭琛說得信心滿滿,她卻听得空空落落。

無論如何,愛情的深淺濃淡都不是時間能夠計算的。她曾經淡忘庭琛而心系海平,是否就表示有一天她也會重新愛上庭琛,而忘了海平?

或許吧!她不知道。

愛情是不具備反推的邏輯的。

「或許這是我欠庭琛的吧!」她終于幽幽然地再度啟齒,「我曾經為了解救汪氏而背棄庭琛,所以現在該我還他這份情。」

「夢婷,」丁宜和搖搖頭,幽然長嘆,「愛情是沒有什麼欠不欠、還不還的。」

「我知道。」她輕輕柔柔地說,眸中蘊著濃濃情感。

丁宜和凝望她良久,「你恨他嗎?」「恨誰?」

「季海平。」

「恨?」汪夢婷驀地輕笑一聲,那笑聲卻令人心酸。她搖搖頭,「不,我不恨他——我沒辦法恨他。好奇怪,我怨過庭琛,卻沒辦法恨海平。」她彎彎的眼簾靜靜地低垂,「就是因為沒辦法恨他,所以我無法再彈琴。」

那晚在海平的辦公室,她曾口口聲聲說恨他。

然而,當夜闌人靜,怨怒的妒火燃燒殆盡後,殘存的竟是哀傷與淒涼、思念與不舍。

她告訴自己,應該恨他的;從那晚得知他的背叛開始,她便一直要自己恨他——不再想他、不再念他、不再愛他,只要恨他!

但她做不到!

就算得知他和女秘書有婚外情,就算他那一耳光讓她自天堂跌落地獄,她憶起的,仍是他慣有的溫柔體貼。

他對她總是那麼包容,那麼珍寵,讓她連恨他也做不到!

「我想恨他的,宜和,真的好想。我想彈琴,可是卻沒辦法,一個音符也彈不出來。」她再也無法掩飾強烈的痛苦,淚水不听話地直落下來,「為什麼?愛一個人不容易.沒想到恨一個人更加困難……」

「別哭了,夢婷,別哭了。」丁宜和擁住好友,跟著鼻酸。

但汪夢婷卻吟起一首英詩,伴著無聲無息的淚水——

「THEREISNOONEBESIDETHEE,ANDNOONEABOVETHEE;

ANDMYWORDSTHATWOULDPRAISETHEEAREIMPORTANTTHINGS,

FORNONECANEXPRESSTHEE,THOUGHALLSHOULDAPPROVETHEE.

ILOVETHEESO,DEAR,THATIONLYCANLOVETHEE.」

世上沒有人同你並列,亦無人高于你;

你形單影只佇立夜鶯啼唱時分!

我欲頌揚你之言語都顯得無能,因雖人人該贊你,卻無人能刻繪你。

親愛的,我愛你之深使我只能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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