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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佳人 第11頁

作者︰吉兒•柏奈特

他得再次閉上眼楮,抵擋那股痛楚、恐懼,以及更糟的——羞辱感。

想要移動很困難,仿佛他跑了好遠,或是體內已經沒有半滴血液可做為重新振作的能量。太過虛弱,無法多做些什麼,他只有將頭放回某個柔軟,像是被單的東西上面。

他安靜、短促而平穩地呼吸著。

冷靜、冷靜下來。

懊死的,當他像個囚犯一樣,被綁在某個像是農舍的地方的地面上時,怎麼可能冷靜?是有人將他吊起來折磨,然後又在他斷氣前,趕緊將繩子弄斷嗎?這里是教廷所說的煉獄嗎?他在哪里?他眨眨眼楮,慢慢將頭轉向左邊。

房間里依然很暗,但他慢慢可以將黑暗中的景物看清楚︰不遠處是一組堅實的橡木桌椅,怪異的柳枝椅背看起來像是女巫枯瘦的雙手。

籠子堆滿一整面牆,里面裝滿了其他的俘虜——受困的動物︰一只狐狸、一只鼬鼠、一只獾和幾只野兔等等。

被綁在地面讓他自覺像只掉進陷阱的動物。他試著不顧脖子的疼痛,也不管從腦門直竄頸子的劇痛,再次抬起頭。

他頗住,頭半抬著,連呼吸都忘了。

他听到某個聲音,黑暗中發出的聲音。他可以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就在那里。

房間里有另一個人,不是另一只動物,而是一個人類。是那個想吊死他的人?

他想找回一點力量,翻向那個人,但背部、肩膀、手臂和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部分都僵硬而酸痛。他眨著眼,大口呼吸著,將身體舉高。

敖近傳來像是豬所發出的鼻息聲,他隨著聲音看過去,花了好幾分鐘才讓眼楮適應過來。

陽光,跟隨著黎明而來的美麗光線才剛剛穿過關閉的窗戶,射進一道小小的光束到室內來。

他瞪著另一個角落。

一個人球躺在附近的草席上,他從那頭狂野的鬈發辨識出那個人球的身分。

是那個偷馬賊,而她的鼾聲像豬一樣響亮。

嘈雜的聲音讓黛琳醒了過來,眼楮攸地大睜,並僵在原地。

那個英格蘭佬醒了。她坐起身,看著他。他正在扭動、掙扎。

然後她听到了聲音——從他的喉嚨發出的粗嘎噪音。她迅速站起,一邊拉下長袍,一邊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他拚命和綁住他的繩子掙扎,非常用力地拉扯,然後又忽然靜下來。他要是森林中的野生動物,這時就會把耳朵直豎起來,但他只是慢慢地將頭轉過來看著她。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走了過去,將窗戶打開。清晨的陽光灑了進來,照亮了他的臉。

她一直想知道的眼楮顏色是藍的,就像天氣非常冷時,雪會變成的那種顏色,但沒有任何東西會比現在他所發出的眼神更冷。

她忽然很想要揉揉自己的手臂。

他的表情很緊張,可能是因為憤怒或是恐懼,也可能兩者都有。這個男人的體積比她大上一倍。他是個英格蘭佬,一個被訓練來打仗和殺戮的騎士,而沒有任何騎士會喜歡像個俘虜被綁住。他似乎已經要殺人了。

她筆直地看向嚇壞她的那雙眼楮,盡力將自己的感覺隱藏起來。「有人想要吊死你。」他的表情變得更冷。「吊在樹上。」

他發出一個像是從黑暗的洞穴里出現的低沉聲音。

「但樹枝斷了,而我看到你。」她補充道。

雖然盡力不表現出來,但她非常地害怕,即使他已經被固定住。她稍微挺直身體,以隱藏膝蓋已經嚇得像液體一樣虛軟的事實。

地想要跑得遠遠的躲起來,而不是這樣直接面對他。「你陷入昏迷,完全不省人事。」

「啊……」聲音由他張開的嘴發出。他搖著頭,拉扯繩子,身體弓起扭曲著,無法讓四肢自由,也無法說出話。「啊!啊啊!」他拚命掙扎著。

她無法相信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體內竟還有殘存的力量,能夠這樣大力地掙扎扭曲。她感覺到十分慶幸,由衷地慶幸自己又再次將他綁了起來。她看著他掙扎。「听我說。」

他看著她,眯起的眼楮野蠻的就像他所發出的那些野獸聲響。

「不要。」她搖搖頭。「你再拉扯這些繩子,你的手腕將會像脖子一樣皮開肉綻。」

他凶狠地低吼了些什麼,但沒有停止掙扎,表情充滿了痛苦。

「誰會對你做出這種事?」她只得到一聲憤怒的咆哮。她想像著當他醒來發現自己變成這樣,心情會是怎麼樣。特別是在經歷過那一切後。她在他身邊蹲下,柔聲說道︰「請你不要動。」

他似乎沒有听到,或者是不願意听。他咆哮著——從喉嚨深處發出像某種野獸一樣的聲音。

「听我說,英格蘭佬,等你康復一些,我會帶你到森林邊緣,放你自由。」

他轉過身,用憤怒的銳利眼神瞪著她,然後拉扯著繩子,並從喉嚨里發出那種聲音。要是易地而處,那種聲音會像是一種懇求。但他仿佛正命令她放開他,而且聲音非常地凶狠。

「我不會放開你的。」她頑固地說。

他的表情抽緊,憤怒的視線幾乎要在她的肌膚上燒出個洞來。

她站起來,轉身離開,因為那個頑固的笨蛋又開始掙扎了。她走向圓形的橡木桌,每當她將手肘放在桌上時,那張桌子就會開始搖晃,她一直很喜歡它,因為它搖晃的動作感覺起來像是具有生命,但她今天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對桌子微笑,並對它說話。

她拿起淺木碗和湯匙,轉身走回他身邊跪下,將碗端到他面前,讓他看清楚里面的液體。「這會讓你舒服一點,舒緩你的疼痛,並幫助你康復。」

當她試圖將藥喂進他的嘴里時,他的眼楮危險地眯起。就在她將湯匙湊近他的唇邊時,他將頭用力轉開。這個動作必定讓他感到疼痛,他痛苦地閉起眼楮。

「這會讓你舒服一點。」

他不願意看她,不願意合作。

「我花這麼多心力把你救活,難道會再把你毒死?」

然後他將頭轉回來。

她舉高木匙。「喏,喝一點,只要一點點。」他的表情沒有改變,臉色陰沉,似乎他才是握有主導權的人。

她再次試著喂他那些湯藥,但那個頑固的男人不願意張開嘴,只是用冷漠凶狠的眼神瞪著她,嘴巴緊閉著。她確定那繃緊的下巴會讓他非常疼痛,因為他受傷脖子的肌肉拉緊,而某些殷紅的傷口也變得更紅,甚至開始流血。

「我不會傷害你,」她盡可能冷靜地對面他說。「我可以發誓。」

說了跟沒說一樣,他還是沒有放松,表情也沒有改變。

她嘆口氣,試著找尋耐心,但卻毫無所獲,于是她坐了下來,傾身向他,一邊看著他,一邊用兩只手只抓住他的下頜用力壓。當他張開嘴抵抗時,她將湯匙塞進去。

「成了。」她說道,無法壓抑自己像是贏了一場仗的感覺,然後坐回去,看著他。「這些藥會讓你好一點。」

他將藥吐了出來。

她朝他搖搖頭,男人就跟孩子一樣,甚至更糟。

兩人彼此瞪視,像某種眼神的戰爭,過了一會兒,她領悟到這場戰役沒有人會贏。她不想再玩這種愚蠢的游戲了。

她換了個地方,到他的背後,依然保持著跪姿,將手放到他的耳朵上,強迫他將頭往後仰向她的大腿,幾乎要踫到她的膝蓋。

這樣他下巴的位置就會比前額高。她抓住他的一只耳朵,再次壓住他的下巴,這次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幸好我先刮了你的胡子,英格蘭佬,」她用平穩鎮定的聲調說。「要是我拉住胡子好拉開你頑固的嘴,會比這樣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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