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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若猶紅 第19頁

作者︰姬小苔

「他說也快離開台灣了,不能太不近人情。」

「他答應了第一次,日後就月兌不了身。」我嘆口氣,站起身。

「你不吃了?」

「阿唐,你的心眼太壞,非看我變成超級大胖子才甘心?」我瞪她。

「這又怎麼了?」她喊冤,卻笑得鼻子眼楮都皺到一塊兒了。

「我吃了整整一大碗飯,兩碗湯。」

「還剩下這麼多萊,你都不幫忙。」

「謝啦!要胖你自己胖去。」

「你去哪里?」

「睡覺。」我打哈欠。昨晚趕了一夜工,再不睡真會倒下去。

「吃飽了就睡覺才胖人呢!」

「依你看我還該去跑步以助消化不成?」

「至少也該去走走。」

「可惜綠碧不在了,否則出去散散步也好。」

「你怎麼知道綠碧被送走了」她奇怪地問。

「我既不瞎也不聾,它不天天來纏我帶它出去跑,當然是不在家。」

「是少爺送走的。」她開始收拾桌子,「老太太去世的兩天晚上,它夜夜都哭,大家都說不吉利,我問了少爺,少爺就說沒空照料,送走也好。」

「送到哪里去了?」

「陳小姐那兒。」

「陳小姐?」哪里跑出個陳小姐?

「那個在醫院做特別護士的。」

「哦!陳嵐!她住在哪里?怎麼有空地方養狗?」

「她住在碧湖新村,那里空氣清新,地方又大,綠碧高興得很。獸醫本來就說它肥肉太多防礙心髒,這下天天有人遛它,它結實多了。」

「碧湖新村?那不是國會議員的住宅嗎?」

「她父親是國會議員。」

「她的家世這麼好,怎麼會去做特別護士這般辛苦的工作呢?」

「我也問過她,她說這是她的興趣,她喜歡幫助別人,尤其是有病的人。」

「這倒很少見。」

「她本來還預備明年到美國去進修——」阿唐說著說著,卻一下子住了口,匆忙將桌子擦干淨,把空盤子端到廚房。

「你說本來是什麼意思?」我听出語病來了,跟到廚房。

「沒什麼?」她更心虛。

「你跟陳嵐很熟?」

「是呀!」

「她能跟你談這麼多,一定不把你當外人看。」

「我們很投緣。她——認我當妹妹。」阿唐臉更紅了。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咦!你笑什麼?」

「沒什麼。」

「你是不是猜到了?」她大為不安。

「猜到什麼?」

「她——喜歡少爺。」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慕塵是音樂家,人又和氣,有不少女孩子崇拜他。」

「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生氣?」

「少爺他——」

「他可以選擇任何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子,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不反對?」

「我反對。」

「為什麼?」

「陳嵐太年輕,慕塵不適合她。」

「不適合?」阿唐吃驚,在水喉下沖洗的碗差點跌碎。

「我擔心陳嵐太天真,太多幻想,日後會煩惱無窮。」

「她會煩惱什麼?」阿唐把碗擱下了。

「慕塵天真浪漫。他需要的是一個有智慧能包容的妻子,如果陳嵐跟了他,兩個還都是孩子。」

「是你嗎?」

「什麼?」

「你說的那一個有智慧能包容的人,很像你。」阿唐詫異地看著我。

我立即回房,不再自尋煩惱。

連阿唐也听得出來我話中的醋意,我實在沒有意思了。

阿唐卻趕上樓來敲我房門。

「我睡了。」我應道。

「我曉得,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听10點鐘的音樂世界。」

10點正,我打開收音機,找到了「音樂世界」。

主持人說了一番開場白,然後就是流利的琴音,那是李斯特的《大彌撒曲》的伴奏曲。

這支曲子曾被稱為音樂花環上最嬌艷的一束鮮花。

「我把這支曲子獻給我最愛的母親。」音樂完了,響起了慕塵低沉的聲音。

我不想哭,一點也不想,但是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哭,不僅是為了傷心,更是慚愧。我看錯了慕塵,他也許天真,但他絕對有情,他愛秦阿姨,我始終以不公平的眼光看他,他卻從不記恨。

我躺在床上,熄了燈,听收音機中美妙的音樂,和他富于磁性的嗓音。月光從窗外照進屋中,那樣的淒清,那樣的美。

不知不覺的,我竟然睡著了。

睡在優美的幻夢中。

醒來時,琴聲仍在錚錚地響。

覺得不像在人間,能在這樣的樂聲中醒來,白天要吃什麼樣的苦我都願意。

可是慢著,房外仍然漆黑,並未天明,我睜開眼,發現樂聲也非來自收音機。

我揉著眼楮坐了起來。

有人在彈琴,在這樣的深夜,琴聲如怨如訴,如淒如慕。

是慕塵。

我光著腳跑下樓梯,琴房的燈亮著,果然是慕塵,他在深夜彈琴。

我呆呆地站在樓梯上,不敢闖進去,也不知站了多久。

「江楓!」慕塵突然推門出來,「你站在這里做什麼?」

「我,我在——听琴。」我一陣羞澀。

「這很像《紅樓夢》里的故事。」

「你看過《紅樓夢》7」我很詫異。

「妙玉跟寶玉听到黛玉彈琴,寶玉想去看看黛玉,妙玉笑他——世上只有听琴的,哪有看琴的?」

「你10歲便出國,怎會看《紅樓夢》?」

「老實說,我沒看過,我認識的中國字還沒那麼多,是小時候慕竹講給我听的。」

慕竹。

我在樓梯上坐了下來,心中百感交集。

「對不起,我又惹你傷心了」他說。

「沒有。」

「你想慕竹?他當真那麼完美無缺?」他陪著我在樓梯坐下,微微的燈光映著他的側面,充滿了靈氣。

「不管他是不是,他都已不存在了。」我把頭深埋膝上,不再看他的臉。那麼好看的臉,難怪有眾多少女為他發狂。

「也許他太完美,這個世界不適合他的生存。」

「我不知道。」

他的手臂輕輕環繞過來,那麼溫暖,那麼令人安心。

「慕塵!」

「嗯?」

「就這樣抱著我,不要動,好嗎?」

「好。」

他當真抱著我,一動也不動。

那樣的感覺,宛然在夢中。他真有雙會彈琴的手,即使不放在鋼琴上,也充滿了音樂性。

當我抬起臉來時,他的面孔湊了過來,我仿佛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但我阻止不了,真的,我再也沒有力量能管束我自己。

我心中有著強烈的渴求。

似是期盼已久。

正在沖出樊籠。

我們的唇終于密合在一起,那一瞬間,我竟然歡欣若狂,久久不能自已。

他的唇瓣那麼柔、那麼甜,就像電般的觸著我,我發出輕輕的申吟,心房急促跳動著,我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就要死了。

但他好溫柔,不肯讓我死。

他輕輕地移動著,從我的唇吻到頭,吻到額,又慢慢地吻回來,停留在唇上,這回他停得久些,探索得更深些,宛若一只小小的蜂鳥,啄至花心。明媚中,另有一番婉轉。

我該拒絕他,然而我完全無能為力。我像喝醉了般,任他的吻痕漸漸移轉。

他修長的手指撫著我的發,滑至耳際,輕捏著我的耳垂,細致地撫弄著,使人身心為之陶醉。

我們相擁著,再也分不開。

他的重量使我不斷往下滑,但我不在乎,在這一剎那,金石都為之而開,我又能阻擋些什麼呢?

然而他的手解開睡衣的第一個鈕扣時,我警覺了。

「慕塵,不可以。」

他看著我,那迷朦的眼光,使我心神一陣顫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真怕會無力阻止自己。

「為什麼不可以?」他的雙眸如水,那樣的純真。

「因為是錯。」

「我愛你,也是錯?」他的臉頰悄悄偎了上來,像個孩子般,偎在我胸口。

愛。

愛,這個字離我多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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