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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向幽蘭 第6頁

作者︰姬小苔

「喂喂喂!老兄,你戴上眼鏡再貼好不好?」我忍不住生氣,他不是昨天才做這一行。

「咦!」泥水工看到我居然吃了一驚︰「你什麼時候換了這套衣服?」

他這話說得真蹊蹺。

「我剛才穿什麼衣服?」我問。

「短短的黑色迷你裙!」他的手在膝蓋上十公分處一比劃︰「你還說,黑珍珠這次要換個方向砌,我不是照你意思做了嗎?」

我脊背發冷,好一陣毛骨悚然。

大白天里,那個冒充我的鬼魂居然說出現就出現。

我應該昭告世人,任何一個會穿迷你裙的雌性生物,都與在下無關。

「真有夠衰!」泥水工喃喃自語拆掉黑珍珠︰「一下說這樣,一下那樣……」

我沒空理會他的抱怨,我在想,我要用什麼暗號和人聯絡才能驗明正身,四周的人愈來愈不可相信。

才走到庭院,業主的太太正好駕臨,她是個漂亮女人,年輕、豐滿、妖嬈,也許很粗俗,但與我無涉無干,犯不著為她發愁。

「楊小姐!」她的平治車停住,這種車要白領麗人來開才看得出意思來,在她手下,只落得「好威風」三個字。

「葉太太,早啊!」我只好停步與她招呼。

「我的穿衣間怎麼樣了?」她問。那是她最最關心的處所,前半部是十坪大的化妝室,中間是三溫暖,再過來整整廿坪是穿衣間。衣服、鞋子、帽子、皮包,各有精心規劃,四壁的浮雕圖案日是整出的希臘神話,全瓖上了鏡子,任何一個角度,都能讓她盡情欣賞自己的身影。

那也是老先生唯一不進來的地方,我很能體會她的心情,接下生意時,在這地方挖空了心思,也就由于這個穿衣室,我得到了她全部的信任。

「差不多了,只等冷凍公司派技工來。」我回答。

穿衣間有一個冰格,是為葉大太的皮裘預備的,她不放心送去皮草公司保養,說是愈保養愈壞,其實我看她有心擺譜,有了百萬元的皮草,自家角落里還隨時備有克什米爾的氣候。

「煩你多費心。」她還算客氣。

她是老先生的另一株金線蓮。

大有妙用。

車子回到公司,我這才想起三峽工地的發票放在家里,又回去拿。

我沒用鑰匙,拍了拍門,詩瑗立刻應聲,屋內已經整整齊齊。

她老公在外頭討小老婆,她卻悠悠閑閑跪在這抹地板。

把淡色的楓木地板抹得像鏡子。

「做什麼?現在才做家庭主婦,不嫌太遲?」我月兌掉鞋,踮著腳尖走。

「也不知道是什麼垃圾鬼住在這兒,灰塵三吋厚,要寫大字還真不用買紙。」

她說的是岳飛之母,與我不相關。

我躺在沙發床上喘大氣。

詩瑗穿著我的粗布衣褲,洗淨鉛華,長發挽了起來,別有一番風韻。

「看什麼?」她站了起來,提起水桶,走進廚房。

「看你的小腿,這麼白,嘖嘖,真像截女敕藕。」我吃她豆腐。

「狗嘴里長不出象牙來。」她啐我一口。

「我的事怎麼樣了?幫我留意了沒有?」

「我怎麼知道。」我蹺起腳。

「還以為你是我的知己呢!」她狠狠白過來一眼。

「你看人有欠準確。」

「奇怪,你剛才不是回來換過衣服嗎?又回來做什麼?」她洗淨了手。

「我什麼時候回來過?」

「十多分鐘前。」

我自己知道神經健全得很,絕不是三面夏娃,但還是禁不住打冷顫。

「怎麼啦?面孔變得那麼白?」

「我剛才回來時,換了什麼衣服,拿走什麼東西?」我咬住嘴唇。

「什麼也沒拿,就換了襯衫牛仔褲。」

「換下來的衣服呢?」

「還不是亂丟,我幫你掛起來了。」

我奔到衣櫥邊,里頭果然掛了套皮衣皮裙,剪裁與設計均屬上乘。

這是示威!我喃喃自語。

「詩瑗,待會兒有誰來都別開門。」我鄭重的警告她。

「好好地,你嚇什麼人?」詩瑗瞪我。

我沒法子跟她解釋。

「我帶了鑰匙,總之,無論誰按鈴都別開。」

「萬一你鑰匙掉了,也讓你站在門外?」

「對!就算我哀求你也別開。」

「神經病!」

她非等到冒充母羊的大野狼把她吃掉,她才會相信這個世界不是她想像中那般簡單。

回到公司,把發票交給業務員,怎麼去收錢,就看他的本事了。

李麥克知道做成了蔻蒂-林的生意,非常高興,他早曉得真正的主子是秦大佑,而半點口風也不露,實在是可惡得很。

為了表示慶祝,他請設計部同仁上啤酒屋聯絡感情。

他難得大方一次,光顧的卻還是自己的關系企業。

啤酒屋名曰「教會」,是他看了同名的電影得來的靈感,外牆掛的是水泥板,彈珠與銅片,非常新潮,里面的布置則如黑森林。

設計這座黑森林的設計師是個頭號雅痞,整座中庭挑空,天花板高聳,視野十分廣潤,我們上了三樓,滿清王朝打扮的侍者立刻送來巨大的玻璃杯,杯口滿溢著生啤酒的泡沫。

李麥克豪邁的舉起杯子,「干杯!」

我才不上他的當,他想用便宜的啤酒把我們灌飽。

可是我不喝也不成,李麥克頻頻敬酒,他灌過黃湯之後,用辭都特別的肉麻。

面對那些令人雞皮疙瘩跳個不停的肉麻言語,我不敢保持清醒。

去上洗手間時,我自覺得並無不妥,但才一進去,我就差點被地上的拖把絆了一跤。

「小心!」一只手適時的伸出來扶住我。

「謝謝!」我轉身進洗手間,但還是覺得不對,回過頭來看,那張臉迎著我笑了笑。

我被笑得酒意全消。

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喂!你!」我緊緊抓住了門。

那個人並沒理我,輕盈地轉身消失在門外。

我靠在門上心跳得好急,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上瓖著一對驚惶不定的大眼珠子。

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我不住地安慰自己,絕對不肯相信方才看到的那張臉。

可怕的是她還穿著我的衣服,戴著外婆給我的古玉墜子。

我本應去揪住她不放,用照妖鏡照得她打出原形,但卻窩囊得像鴕鳥般,拚命把頭藏進了沙里。

好不容易出了洗手間,只覺得整座黑森林更加的陰暗,處處鬼影幢幢,像爬滿了吸血螞蝗。

「楊小姐喝醉了!」跌跌撞撞走回去,個個如此取笑。

我沒有逞能,叫來了大碗白飯,拚命吃下去壓驚。

男設計師們跟李麥克打通關,一邊驚奇我的吃相;不久之後,必會成為笑談。

吃喝完了,我站起身要走,李麥克攔住我。

「到哪里去?」

「仁愛路工地。」

「你喝了酒別開車,教周亦送你去。」

周亦?謝了,他年輕識淺,不知李麥克的陰險,喝得滿臉通紅,教他當司機,他會把車開進水溝里。

「我坐計程車。」

我對李麥克的好意敬謝不敏,跑下了樓,上了我的飛羚,飛車上路︰心里才踏實了些。

這一輩子我不會再踏進「教會」,異物選擇那兒與我照面,必有其用意。

我從未真怕過什麼,但此刻開始,我從心底開始發涼。

但我不能去報警也不能去看心理醫生,他們會認定我已發瘋。

我去找王婷,但車停到她店門口的停車格時,我改變了主意,這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幫不了忙,我又把車子倒了出來。

「楊青!」王婷在玻璃里看見了我,連忙跑出來,說道︰「你不是來看我嗎?怎麼還沒進來就走,搞什麼鬼?」

不是搞鬼,是真的遇見了鬼。

我把在「教會」中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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