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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伴薔薇 第3頁

作者︰姬小苔

「對!」

「為什麼不找個更好一點的工作?」

「這個工作夠好了。」上班時蹺著腳看小說,有幾個人能夠。

「你有才氣。」

「很多人都有。」會畫兩筆算不了什麼。

「如果有更好的工作,你願意考慮嗎?」

他終于開始試探了。是母親教他這樣?還是他覺得我老是混日子不成話?

「人各有志。」我放下筷子,開始喝茶,中焙火的白毫烏龍。是我最喜歡的茶,平常不敢多喝,但今夭可以。只要黃百成的圖一好,今晚誰也別想睡覺。

「最近政府的書禁要放寬了,出版生意可以做,你有沒興趣?」

「沒有!」我直截了當地回答他。從小時候起,我對他便很誠實,這是我們能相處的最大原因。

「不問哪一方面的出版物?」

「哪一方面都沒有興趣。」

他沒有繼續再游說我。他是個很好的商人,精明、識趣、不亂施恩惠。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認識金錢的價值。

也許有錢人便是如此,任何一分錢都是他們的命,不會隨便讓錢掉到水里去。

他若是施恩而強求于我,我能把事情做得多糟便會攪得多糟。

「最近看到嘉露沒有?」他轉移了一個話題,向我打听他的女兒。他們不說話的時間比我和母親長。已經兩年了,嘉露十三歲生日那天突然發誓不再理她父親。

她做到了。

她是個有決心的人,跟她母親一樣。

在她們眼中,沒什麼是不可能,就是死也是很容易。

我做不到。

死對我來說很難。

我雖不熱愛生命,但也不願意作賤它,這點,母親跟我是同志。

所以。當她和嘉露的母親同時堅持要一個男人時,嘉露的母親死了,她留了下來。

這件事情我和母親心意相通,任何人說她錯,我都不以為然。

我也不覺得自己良心有愧。

或許,這便是黃百成說我冷酷的原因。

我的確和旁人不同,但這是我的錯嗎?

黑板就一定是黑的?不!那只是光譜上發生的一種作用而已。

我和孫國璽談話到此為止。我仍騎著車離開松石小築,他站在陽台上看我。

我回過頭跟他揮揮手。

我知道他是真羨慕。只有年輕,才能在烈日下騎單車。

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他一樣都能成為億萬富翁,但也非每個人都年輕。

不過,錢可能越賺越多,人,卻越活越老。

青春易逝。

孫國璽也有過青春。

他目前所擁有的,是青春的記憶。

而我的青春——我知道,將來我的記憶里,不可能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說一句夠驕傲的話——我是個謙虛的人。

二回到百成公司,里面鬧翻了天。張南茜來了,她是黃百成最不願意見到的人,為了躲她,我曾整整一個禮拜謊稱他不在。

不料功虧一簣,她竟趁我中午出去時模了進來。再大的白賊七都沒用了。

「你勸勸這個女人!」黃百成一見我立刻躲回工作室,把門鎖起來。

「你看看,黃百成居然這樣對我!」她氣得直掉眼淚,一地摔碎的煙灰缸與玻璃杯碎片。

他們之間發生過戰爭。

我從未見過像他們這樣的情侶。

他們總是要經過—場又一場的暴風雨,無盡的啜泣、謾罵、互毆,當別人以為這場暴風雨永無休止對,他們又奇跡似地恢復了正常。

然後,又是另一場暴風雨開始。

他們是典型的歡喜冤家,我們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又不是第一次!」我嘆口氣。不準備撿那些破片、碎渣,明天一早清潔婦會來收拾。

「第一次什麼?」她哭泣著看我。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開口。

「你把話說清楚啊︰」她急急地抓我的肩。

「跟我有何相干?」我推開她的手。在平常,她並非無禮的人。好相貌、好家世、好工作;但對于一個男人而言,她卻不是一個好情人。

這是她的致命傷。

「你心理變態!」她詛咒我。「你每次都騙我說百成不在,讓我們沒辦法見面,害我們吵架!你到底是何居心?今天給我講清楚!」

我就知道會殃及無辜。

「你說話啊!」她的目標繼續對準我,十分歇斯底里。

愛,會使一個有教養的女子發瘋。我為她可惜。

我開始撥電話……

她奪走我的電話。「你還有心打電話!你這個惡人……」

她越罵越不堪,我看了工作室一眼,黃百成好修養、好氣性,可以躲著不出來。

說不定因此而靈思泉涌。

啊!藝術家!

算我倒媚,我認了。

我去撥另一支電話。

「你打給誰?」她又來奪。

「告訴張祥瑞,要他把自己的妹妹領回去好好管教。」

「你敢!」她張牙舞爪。

還真想吃人不成?我繼續撥。

還沒撥通,張祥瑞倒來了。

「我就知道你在這里,跟我回去!」他的臉氣得鐵青。也難為他,這場戲每個月都要上演一次,偏偏他最瞧不起的人便是黃百成,認為他搭上南茜,是過分高攀。

也難怪,台北四大公子之一,怎會看得上一無是處的黃百成。

「我不!」南茜又哭又叫。她應該是公主,卻情願做潑婦。

如果我是男人,她只要鬧過一次,我永遠不會再愛她。

黃百成有毛病。

或許他們前世相欠。

不是冤家不聚頭!

「越紅,對不起!門房阿伯一打電話我就趕來了。」張祥瑞把她拖走,臨走時跟我道歉。

誰稀罕!

他們一走,我便去敲黃百成的門,我受夠了。

「黃百成,你出來!我們說清楚。」南茜惡言毀損我半天,他是听見的,下回再敢讓我當惡人,我會——一我手下一用力,門竟然開了,里面空空如也,窗子是打開的,黃百成早從陽台逃掉了。

可憐我白替他耽心。

「怎麼,你們這兒剛打過快?」進來的是安海倫,她是紡拓會的設計師,我高中的同學。她的服裝設計是一流的,人也是一樣,所以我們能保持往來。

「刮台風。」我聳聳肩。

「又是南茜?」

「總不會是我吧?」

「從沒見過你發脾氣,越紅,你發起脾氣來是什麼模樣?」

「你猜。」

「我猜你不會,你永遠是事不關己。」她笑道。

「你猜對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會惹我發脾氣,除了我自己。

「幫我—個忙。」

「你說」

「下禮拜我要帶隊到新加坡去辦一場服裝秀,我們可以技術合作……

「干嘛說得那麼好听?」我笑,「說是來借首飾不就成了。」

「我們也不是白借。」她扭怩地,「會把百成公司招牌打山來。」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又來了,老套!」她以手按額,似乎快要昏倒。「越紅,你不說這句話會不會死?」

「不會!」

「不會就別再說了,越紅,你包嫁不掉,男孩子一听到你說這句話會跑光,而且他們最合作,必然奔走相告。」

「誰說我嫁不掉?」

「誰又說你嫁掉了?我什麼時候喝了你的喜酒?」她質問我。

「為什麼請你?我把請你的錢省下來自己買酒喝了。」

「竟然說這種話,自己還嘻皮笑臉的,可憐噢!」

「你剛才說什麼?來借首飾?不借了!」

「好吧!我收回,你嫁得出去,保證嫁十八次,傻女十八嫁。」

「這句話免費奉送。」我把話扔了回去,「你去嫁,嫁十九次。」

「那也好!」她笑嘻嘻,「當今社會,對老處女諸多諷刺,當個離婚婦人浪漫有趣多了。」

「當心紡拓會將把你趕出來,你失業後只有在街上乞討了。」

「我一定常駐貴大樓,由百成公司照顧。」

「找黃百成?你做夢!他只會去找警察趕你。他最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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