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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的晴空 第15頁

作者︰暉蘭

「我一到就給你寫信。」他出關的時候拉著她的手保證。

她只是笑著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當天空盡頭那點白色的影子逐漸溶進天藍色的屏障,葉雨用力眨了眨眼楮。視野清晰了些,可飛機的確已經飛遠了……再也看不見了……眼淚,終于不听話的滑出眼角,順著兩鬢的發絲一直流到腮邊……癢癢的。

為什麼哭呢?葉雨問自己。想哭還怕沒有理由嗎?再簡單不過了,因為天空亮得刺眼嘛!因為眼楮進了沙子嘛!因為……因為她根本沒那麼堅強嘛!因為她根本不想杜巍離開嘛!因為她……不習慣一個人……幾個月也好,幾星期也好,幾天也好……沒有杜巍在身旁,她就是會寂寞嘛!可是……

她揉著酸痛的頸項,又一次對自己說——

杜巍,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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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

準確的說,這是一個陰雨綿綿,頗有些涼意的,初秋的下午。

柏油路面泛著微微的水光,和著「啪嗒、啪嗒」的聲響,隱約折射出路人的行色匆匆。沿路的店鋪皆是門可羅雀的光景,除了幾個忘了帶傘的倒楣蛋焦急的瞅著灰得像是在發酵的天空,哀嘆自己有家歸不得的悲慘命運。

一間家庭式咖啡屋的大門被毫無預警的推開,門梁上懸掛的鈴鐺發出「叮鈴」一聲脆響。一雙紅雨靴在玄關的草墊上輕輕跺了跺,已經收攏的亮銀色雨傘順手插進門口的傘架,米色風衣上沾了不少雨水,抖了兩下之後便在花盆旁邊的衣架上掛起晾干。一切都熟悉的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樣,除了……

「彭!」一條毛巾劈頭蓋臉的飛了過來,不偏不斜蓋在她頭上。

「夢晨,你每次都這樣……」葉雨抱怨出聲。

「快點兒擦干!你要是在我這兒生了病我可沒法向葉媽媽交代。」完全命令式的口吻,一杯飄著女乃香的雪椰已經端上了台面。

葉雨認命的抹了把臉,然後用毛巾裹住濕漉漉的頭發。「謝啦。」她端起白瓷杯飲了一口。「好燙!」

「就是要你趁熱喝!」余夢晨眼楮一瞪,兩只手卻在台下忙不迭的擦拭一套新進的白瓷描金杯具。

「瞧你說的,好像我多愛生病似的。」

「是誰上個月冒雨從圖書館跑回家,結果高燒三十九度一星期不退的?」

「那是意外……」

「要不要提醒你畢業旅行那次是誰去海邊吹風回來就咳嗽噴嚏不斷的?」

「那是我不小心……」

「所以你現在給我小心一點兒。別忘了你搬出來住是誰在葉媽媽面前打的包票。我耶!你同窗六年,相識九年零八個月的我耶!吶,換條毛巾。」一條干燥的毛巾遞了過去,換下了已經濕透的那條。「你那頭頭發是天生用來吸水的嗎?毛巾都濕成這樣了怎麼還不見干?你瞧瞧如今大街上哪個人不做離子燙?就你還頂著那麼長的一頭卷毛當寶貝。」

「這也是個人特色嘛。」葉雨笑笑,可笑容背後卻隱藏了太多的心事……不剪頭發,也不把頭發拉直,保有她始終如一的模樣……她不要改變,不能改變……只有這樣,當他回來的時候……

「你又在想他了,是不是?」

她沒有回答,僅僅避開了好友的視線,一口接一口的喝下那杯濃濃的雪椰。

「小葉,都已經四年了。你還……」

「我知道。現在我可是一名新出社會的職業女性哦!倒是你,當初真嚇了我一大跳呢。」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葉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跟好友打趣道︰「最近生意怎麼樣?有沒有受天氣影響?今天好像沒什麼客人哦。」

「誰說沒客人?」余夢晨把帳單朝前一拍,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伸到葉雨面前。「一杯雪椰五十,兩條毛巾使用費各五塊,總共六十大洋。給錢吧!」

「服了你了。連好朋友都坑……」

「親兄弟,明算帳。何況好朋友?當然要算得清清楚楚。」接過葉雨手上的鈔票,余夢晨用指頭一彈,熟練的放入收銀機內。

葉雨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叉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怎麼?才坐這麼一會兒就急著要走?你不是已經下班了麼?」夢晨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是下班了沒錯,可今晚八點有個藝術界的酒會,我被派去做采訪。」

「那還早嘛,現在才五點多。」

「我要回家換衣服呀,總不能穿這個樣子去吧?好歹也是個酒會。」葉雨指了指自己一身樸素的工作套裝。

「那我就不留你了。這個你拿去。」余夢晨塞了一包什麼東西在葉雨手里。

「這是……」

「哥倫比亞咖啡豆,我剛進的貨,質量很不錯哦。」

「夢晨……」

「放心啦,這個不要錢,友情贈送。別做出那種感動的要哭的臉給我好不好?回去換你的衣服吧,大記者。記得以後再來品嘗我獨創的咖啡哦!你不喝過我可是不敢端出來賣的。」

「嗯。」葉雨點頭應著,暖暖的感覺溢滿胸口。

又是「叮鈴」一聲脆響。紅雨靴踏著積水,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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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住的地方是一間位于市中心一棟六層私人住宅的公寓式小套房。因為在頂樓(沒有電梯),所以租金格外便宜。十坪的使用面積實在不能用寬敞來形容,但對她一個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電話在她推門進屋的時候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

要是能預知電話什麼時候響該多好……呵,怎麼可能?她迷迷糊糊的想著,抓起話筒的同時也扒掉了腳上禁錮她一個下午的高跟雨靴。兩道紅色的拋物線飛向牆角鞋架的位置。「喂?」

「怎麼沒開手機?」一個沈穩的男聲傳來,似乎松了口氣的樣于。

「徐主編,是你啊。」葉雨從皮包里掏出手機插在充電器上。「我手機沒電了。有事嗎?」

「哦,也沒什麼事,晚上的酒會有不少大人物出席,你要多留意。」

「這個我知道。」葉雨簡短的回答。自從進了雲帆藝術編輯部,這個叫徐賦的主編似乎一直特別關注她的表現。也許因為她是新人菜鳥,所以還不放心她一個人跑新聞吧。不過沒關系,這並不妨礙她;進入新聞界的初衷……

「葉雨?你在听嗎?」

「我在听。還有事嗎?」

「有機會多拍些特寫,如果拍得好,下一期周刊我會考慮采用。」

「是,謝謝主編。」

「我明天下午才回編輯部,寫好的新聞稿就直接放到我桌上。」

「好的……」

「還有……」

「是……好的……我知道了……嗯……我會的……再見。」好不容易結束了冗長的通話,如同打完一場看不見敵人的戰斗。葉雨整個人倒進沙發里。倒下去才想起來風衣還穿在身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疲倦的感覺在身體里蔓延,直滲透到指尖的神經末梢。跑新聞,實在不是個輕松的差事……除卻日夜顛倒、三餐不定……和上級間小心翼翼的應對……同行間的競爭和勾心斗角……這些都不是她善于應付的。工作不過半年的光景,她已經這麼累了。她……還能繼續下去嗎?她做得到嗎?

站起身,她默默走向沙發對面的那堵牆。牆上除了一道天藍色的布簾外什麼也沒有,乍看之下就像是小了一號的窗子。微微顫抖的手緊緊捉住布簾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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