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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不是我? 第6頁

作者︰黃蓉

屈扶風有點後悔,不該因負氣而逼著小佷女琬而女扮男裝替他到方家娶親。當然啦,方家也有理虧之處,他們不該使出偷桃換李的詭計,企圖朦混過關。

她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沒來由地,他競起了騎心,渴望去會一會她那位無緣的情郎。是什麼樣男子,能教這位名聞遐爾的才女愛得如此摧心折肺?

◎◎◎

苡築香甜好夢地一覺到天亮。晨曦的光輝提醒她猶是個新娘嫁,必須早早起身,梳洗完畢,到堂前向公婆問安。

陡地支起身子,發現腰月復間沉甸甸的,掀開被褥一看,天!是他的腳。這男人,說好不侵犯她的,卻還乘機吃她豆腐。可惡!

沒時間和他計較,使勁移開他的腳,趕緊跳下床找鞋穿。

服侍她的佣僕共有六名,兩個老媽子,早已等在外邊,打上來給她洗臉用的,都快放涼了。仍不能掀起簾出來,便低聲竊竊揣測,一定是昨晚太累,要本來是二少爺纏著不放人。

說話間,苡築突地探出半個頭,結結實實嚇了眾人—大挑。

「您是……二少女乃女乃?」二個、丫頭穿著粉紅斜紋布躍,揉著眼楮,不相信親眼所見。怎麼才睡一覺,她家二少女乃女乃就像換了一個人?

「不然呢?苡築看看一屋子都是女人,也就大大方方走出來梳洗更衣。

大伙驚訝歸驚訝,活還是照干。兩上小丫頭向前為建戴上珠環項鏈和戒指,又跟在後面跑,替她把緊窄的灰長實扯弄平整。

夏媽在手心調了水粉,就往她臉上抹——

「這玩意兒能不能不擦?」她咕噥地別過臉。

「多少抹一點吧,否則這臉雀斑——」

「怎樣?」她最討厭別人欲言又止的可恨相,好似瘟神,一不留意就會倒大楣一樣。

瞧她怒目橫掃,夏媽咧咧嘴,笑得亂不自在地。「它們霸住少女乃女乃這張粉臉,看著挺礙眼,像……像沒洗干淨似的。」

苡築哈哈大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她的笑有極強的感染力,眾人不由自主地陪著她笑。

「比喻得好,幾百人瞧它不順眼,就我形容的最道地。好,沖著這點,我就听你的,擦吧。」

夏媽受到鼓舞,馬上撒下一塊棉花胭脂,沾濕了抹上她的唇。她經驗豐富,技巧高超,三兩下又把苡築「塑」成水當當的美嬌娘。

「好假。」苡築望著鏡中的自己,不住搖頭慨嘆。

「這世上哪件事不假?真要看得太真,反會大吃一驚。」夏媽語重心長地操著哲學家的口吻,為這番巧妝粉飾下注解。

苡築又笑了,不過這次是會心一笑。她相當激賞夏媽浸透世情的獨到眼光。

「不早了,二少女乃女乃該動身到大廳向夫人請安。」王媽催促著。

「等等。」夏媽刻意壓低嗓門問︰「二少女乃女乃,昨夜交給你的白緞子,你可記得帶出來?」

「喔,那塊布呀!」她快步踱人房內,飛速取了出來。「是這條吧?」

「嗄!」大伙見那布緞雪白如新,不禁一陣低呼︰「少女乃女乃您……」

苡築這才會意,笑著答道︰「昨晚二少爺太累,我們著聊著睡著了,所以……沒空辦那事兒。」心想隨便搪塞,應該就能交差了事。

夏媽卻固執地把布緞遞還給她。「那就……明兒早上再還給奴才吧。」

「何必那麼麻煩——」

「這是府里的規矩,請二少女乃女乃務必體諒。」夏媽媽講得都快哭了。

罷剛還嘉許她見多識廣有學問,怎麼這會兒又變得這般死腦筋?

「等著,我現在就進去‘弄妥’,讓你得以平安交差。」既然大家求的只是官樣文章,她也不在乎使點小把戲,予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現在?」夏媽媽忙搖頭如撞鐘。「來不及了,這光景夫人老爺顯然已經起來了,你這一耽擱,怕不要到日上三竿都不見得能辦好。明兒吧,橫豎不差這一天」

「窮緊張,頂多分鐘時間。」她瞟了眼袖底的懷表,六直進二刻,七點前準可以到前廳去。「我去去就來,你們等著。」

「喂,二少女乃女乃——」夏媽還想勸阻,她已一溜煙地重回簾後。

屈扶風也醒了,披著長袍坐在床沿上,沒精打采地看著她把抽屈一個一個打開重又合上,不久手里拎著一把匕首,匆忙挨到他身旁。

「你想干麼?」那匕首雖小,但碧幽幽的極具威脅性,屈扶風戒慎恐收地朝後挪了挪,預防她作出不智之舉。

「借你的血用一用。把手伸出來!」苡築一手握刀,一手提著白緞子,倉卒比劃著。

不用問屈扶風也知道她想干麼。「休想,我沒要求你盡妻子之責已經夠寬寵大量了,還得忍受‘切膚’這痛,不覺得太狠了嗎?」

「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眼下馬上得到前廳向你爹娘奉茶請安,總不發帶著傷……」見他很不夠義氣地泛著笑,苡築也懶得多費唇舌,咬一咬牙,舉刀就往小指頭切過去——

「慢著!」嘆,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屈扶風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刀布,揣在手里。「你快去吧,這事我再想辦法。」

苡築大喜過望,可還是不放心。「人而無信?」

「是是是,你再不走別怪我後悔嘍!」

第三章

屈家僅屈長風與屈扶風兄弟二人

屈夫人十八歲那年懷了老大之後,隔了十一年才又生下老二,因此他兄弟二人雖相差十幾歲,中間卻沒半個兄弟姐妹。

翌日,新娘子的大事,便是拜見家里的每一份子。

屈家人全都聚集在大廳,苡築得一個個奉茶。

第一杯茶奉公公屈震乾。屈震乾面貌慈藹,溫文謙沖,他年輕時候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于今,年過六十,仍然給人一種風度翩翩的感覺。

第二杯茶奉給婆婆趙文娟。趙文娟對苡築笑了笑,地是相貌端莊,看上去十分恬靜嫻淑的女人。

接過瓷碗,她轉過頭問了聲︰「長風還沒起來?」

「不曉得,叫梅姑去看看。」大少女乃女乃巫秀霞忙起身回話。

「算了,不要叫他,讓他多睡一會。」趙文娟道︰「昨天又回來晚了?」帶著責備的口氣」

「昨天倒早,不過我听見他咳嗽,大概沒睡好。」

說著曹操曹操就到︰一輛包車從走廊拉進來,停在院子里。

屈震乾和趙文娟同時把目光掃向大媳婦,害秀霞心虛地低垂著頭。,「我當他還沒起床呢,這時候才回來。」文娟顯然對這大兒子的行為很不高興。

苡築不明就里,跟著大伙往外頭張望,屈長風正好跨下黃包車,一手提著袍角,陡見滿滿一屋子人,登時一愕。

「爹……娘……」邊行躬作揖,邊尷尬地搔著後腦勺,疾步走進屋里。「我……是——」

「坐下。」屈震乾低喝著,若非今兒日子特殊,他包準會破口大罵,說不定還賞幾個耳聒子給他。

大廳內一下子寂靜無聲。苡築被夏媽扯了扯袖擺,才知又該她上場了。

第三杯茶奉給這位在外胡天黑地、匆忙歸營的屈家大少爺。屈長風和屈扶風長得頗像,一樣濃眉濃眼,五官冷峻起稜。但屈扶風身上有扶遺世獨立的飄逸,以及某種難以描述的滄桑感;而他這位兄長則……苡築連多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第四杯茶奉給巫秀霞。她生就尖嘴利眼,配上一張刀削也似的精明的臉,再因不苟言笑的表情,冷漠得幾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苡築背脊機伶伶地一陣涼意,趕緊奉完最後一杯荼,待要旋身退向一旁,忽爾發現婆婆坐著的太師椅後邊,站著一名笑吟吟的女孩,一對清澄如水的眸子溫柔的凝睇著她。這女孩面貌姣好,眉目如畫。看來純真又雅致,像一尊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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