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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不是我? 第4頁

作者︰黃蓉

苡築和她娘驚駭地互望一眼。在這一片吵嚷聲中,喜樂隊伍的管絲竹音,接踵激越揚起,把喜訊播送到小鎮的每個角落。

「你先坐著,我下去瞧瞧。」

見她娘一走,苡築走到好奇地趴到窗台,眺望底下的迎親隊伍。赫!丙然是浩浩蕩蕩,場面盛大。前排是舉著「喜」字和華蓋的儀仗隊,接著是由數十人組成的樂隊,然後是身穿紅色衣裳的……尋是……那不會是新郎倌吧?記得她娘說過,屈扶風年近而立,可這位少年郎望上去頂多十八、九歲,這是怎麼回事?

騎著白馬的紅衣男子後面,是分成兩列的十幾個喜娘,最後才是八人抬的大紅花轎。轎子上的簾幕,全是描金繡風,華麗而輝煌。

苡築沒法再看下去了,她此刻心緒無比率亂,而且疑雲重重。如果白馬上頭的男子不是屈扶風,那會是誰?屈扶風呢?他到哪兒去了?為何不親自過來迎娶?

她們女方能使出「代姊出閣」的詭計,男方難道就不能以眼還眼嗎?

完了完了!那算命的老太婆口里直念「可惜,可惜」,想必指的就是這一點。苡築咽下一口口水,再咽一口,一連咽了五、六口,非但驅不了驚,還更鮮明的現出一個前雞胸後駝背、眯著一雙吊梢眼,時而眨巴眨巴向上瞄的丑男人形象。

好這一生真的要毀了︰可憐喲!

「新娘子準備好了沒?」吳大嬸的大嗓門一咱嚷著上了二樓繡房。見苡築猶倚窗發呆,二話不說,拎起喜帕就罩到她頭上去。「快呀!良辰吉時,一刻都耽擱不得的。」

樓下大廳早早擠滿了圍觀的鄉親,新娘子一出現立刻引起偌大的騷動。

辭別父母,苡築被催魂也似的趕上了花轎,原班人馬即時往回走,比一竹哨吶的聲音吹得震天響。她坐在花內,努力想照她娘吩咐的眼觀鼻鼻觀心,奈何轎子晃得太厲害,幾個小時下來,她已經香汗淋灕,思潮更是如濤地澎湃步止。嫁給一個見不得人的丑八怪,還必須愛這種罪,簡直沒天理。

屈家位于杭州城北,和方案正好遙遙相對。吳大嬸直嚷她能嫁到屈家當二女乃女乃是前世修的福,說到底還不是想邀功,多賺些媒人禮?

苡築自九歲那年,被領村的幾個男孩戲稱「芝麻女」之後,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死了心,再不敢存有任

何奢望了。也因為如此她才特別珍惜季靖軒,老委屈自己處處遷就他,結果卻換來摧肝折肺的結局,真是何苦來哉?

也許她這生注定了與情愛無緣,與其費盡心思尋尋覓覓,不如豁達獨行江湖路,尚能瀟灑自在些。

一路上瞻前想後,心事重重進了屈愛大院。她感覺到轎子的速度放緩了,轎外鼎沸的人聲忽又響起,她到達了,到了她後輩子必須長困其中的深門宅院內。

「停轎!」司儀高唱著。

轎子被放下了。苡築在轎中冷汗、熱汗齊流。

「請新娘下轎!」司儀再唱。

一雙青筋暴露的手掀開了轎簾子,白爛爛的陽光一下子照映上苡築的身子,那紅艷的喜帕,炫耀得她眼楮險些睜不開來。她頭昏腦脹,心髒怦怦跳個不停。獨自怔忡呢,兩名喜娘已經伸手過來扶住她,把她挽出轎子。因坐得太久,兩臀疼痛,雙腳發麻,跨出轎桿子時踉嚙了下,幸虧吳大嬸抓個正著,她才沒當眾出洋相。

「新娘子出來了!新娘子出來了!」群眾吼叫夾雜

著鞭炮聲,方圓數里顯得一派熱鬧非凡。

苡築被引領到花廳之上,屈家二老已高高在座,堂前大紅「喜」字閃閃發亮。她站在右側,經喜帕下方向外俯視,見一雙簇新的靴和她迎向而立。

「維新壬戍太平年,團圓月百合日,吉利時,屈人子扶風娶方家長女亦築為妻,以此良辰……」司儀用他特殊的腔調拉開喉嚨高唱。

苡築就在這唱禮中,盈盈輕輕地一拜、二拜、三拜

「起!」

兩腳實在又酸又麻,喜娘一個沒挽好,苡築竟蹣跚地一個跌退,那喜帕就在同時讓風給吹落地面,恰恰遮住新娘倌的一雙皂靴。

大伙忍不住一陣嘩然。

苡築在怔愣當中,看到了男人年輕而俊朗的臉,以及深邃和汪洋的眼,她心中猛然一跳。賓客已紛紛起哄

「看!新娘子好美呀!」

美?她曾幾何時跟「美」這個字攀上了關系?

苡築羞赧地撫住水頰,才想到是母親「涂抹」的功勞,將她的班點充分用細粉遮了去。

「喲!瞧這小東西,比新人還急著進洞房呢。」吳大嬸一句話把尷尬的場面扭成滿堂哄笑。

苡築眸光一閃,和對面男人的眼神接了個正著——

好冷!

見著仇人也無需這樣,什麼態度!

幸好喜娘已經飛快上前,把喜帕重新遮回她的,鳳寇之上,否則她保證會決不客氣地還以顏色。

雖然僅是驚鴻一瞥,她已十成十確定,他不是今早前來迎親的男子。屈家的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接下來她的心思全被這團迷霧給攪得方寸大亂,連怎麼走進洞房都不記得了。

賀客盈門,觥籌交錯,炮竹和煙花在庭院中喧囂地曝裂,整個屈家大院沉浸在一片洋洋喜氣當中,誰也不會在意或注意愁結暗鎖的新娘。

苡築沒等新郎倌進來,已先行將喜帕,連同鳳冠一並取下隨意丟在茶幾上。她倒想看看,會兒進來和她共度良宵的,是不是又換了一個人。

等候新郎倌回來圓房的一段空白里,她從正襟危坐,慢慢地斜子,最後索性歪在床上假寐。好累,真的快累死人了……

「二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喜娘小雀慌張地搖撼她的胳膊,急著將她從床榻拉起來。

苡築睜開惺忪睡眼,含糊地問︰「干麼?不要吵啦,人冢好困。」

「二少爺回房了,你得快起來把鳳冠霞帔再穿戴回去,快!」

遲了!她話聲才落,屈扶風正踢開房門,一腳跨了進來。

「二少爺!」小雀嚇得臉色泛紫,快退到一旁。

「出去。」屈扶風低吼一聲,凌厲的眼已瞟向衣衫不整的苡築。

「是。」小雀逃亡似的,三步並作兩步地奪出房門。

這算什麼?給她的下馬威?苡築在心鍍暗暗冷笑著。官家子弟多半紈褲放蕩,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當真說得有理。

屈扶風也不跟她打招呼,萬自坐到桌邊,端起早先預備好的交杯酒,一骨碌全灌進肚子里去。

怎麼跟她爹一樣憋著氣喝悶酒?苡築秀眉一挑,皮笑內不笑地走過去。

「看樣子,你似乎很不高興我這個新娘子?」她一副無謂浩然的神色,倒頗令屈扶風詫異。

「是又怎麼樣?這門親事是我父母擅自作主,我從頭到尾都不曾點頭同意過。」屈扶風眉宇眼底隱然燃著怒餡,猶自忿恨難平。

苡築對他一無所知,此等形同盲目的婚姻耗就危機重重,能平平安安度完一生就算幸運的了,誰學敢奢望愚愛到白首?他生氣是情有可原,她一點也不怪他。

「真的?」不怪他已經很反常了,她居然還笑嘻嘻她喜得什麼似的,換作別人肯定當她瘋了。「難得遇見有志一同的人,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她樂得眉開眼笑的得意狀,競教屈扶風心底亂不是滋味。須知,拒絕別人有種飛揚的孤傲感,是滿懷尊嚴、高高在上的,但是被拒絕可就大大不同了。

屈扶風冷凝地睨她一眼,沉聲問道︰「商量什麼?」

「訂下君子協議。咱們可以分床甚至分房而居,你想另行納姜娶小星,我一概不予過問,你則答應不侵犯我,並且讓我回學校把書念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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