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黛一言未完,只看見長佑宮的入門處進來了一對又一對的儀仗,弘瑛轉頭一望,不覺站了起來。
「啊,是父皇來了!」
話才說完,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氣度不凡、步履安詳的朝這兒走近,一身明黃色的御用龍袍,讓人一望而知是人中之龍的玉盛天子。
「女兒見過父皇,皇上吉祥。」弘瑛連忙迎上前去,依禮請安。
「喔,原來你也在這兒啊,快起來。」皇帝一拾眼,卻不禁愣了一下,由水亭橋上飄然而來,輕靈秀逸、足不染塵的女子,不活月兌是曹子建筆下的洛神?
而等到她走近,那清雅月兌俗又動人心魄的神采,著實讓閱盡美人無數的皇帝也看呆了。
「珍瑪爾吐兒拉族長之女心黛,參見皇上。恭祝皇上萬福金安。」
原來她就是相傳的回部第一美人,心黛公主。皇帝心中暗暗贊嘆著,果然名不虛傳……不!不對!應該改為天下第一美人才是。
「皇上,心黛公主向皇上請安呢!」皇帝身邊的小太監見他失了神,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心黛公主,未免失禮,連忙小聲提醒著。
「哦……對對,快起來,免禮。」皇帝的三魂七魄終于回到了體內,回過神來,強自鎮定的問︰「你就是心黛公主?」
「臣女是心黛。」
「嗯……這個……你哥哥阿布罕在太和殿向朕呈獻貢物時,你怎麼沒隨他一道來?」
這又是皇帝失禮了,呈獻貢物時,滿朝文武均在場,她一個女子又怎好上殿?
「回皇上的話,家兄代父進呈貢物,心黛未得旨意,不敢擅人。」心黛得體的回答。
此刻在內殿談天的蘭、容二妃,得到太監的通報,連忙趕到前頭打算向皇帝請安,未料卻正好看見心黛向皇帝請安時,他那副張口結舌、神魂俱飛的模樣。
「皇上,蘭妃、容妃兩位娘娘還等著給皇上請安呢!」小太監又提醒他。
「哦,好!」
蘭、容二妃按禮向皇帝請了安,心中卻酸酸的不好受,但又不便擺在臉上,只恭敬的將皇帝迎人正殿,表面上都裝成若無其事。
「哦,好漂亮的首飾,」皇帝贊道,「這是買給弘瑛的東西吧!」
「是的,這是蘭姊姊的一番心意。」
「應該的。對了,找個日子你們陪弘瑛上禧恩園一趟,去向太後請個安,她也有東西要給弘瑛。」
「是。」
梨芳用明黃的蓋碗呈上了西湖龍井茶,蘭妃看了一下容妃的暗示,婉言對皇帝說︰「皇上,有件事臣妾得提醒皇上別忘了呢!」
「什麼事?」
「還不就是弘璨和心黛的事。我問過心黛,她對璨兒挺中意的,現在邊疆平靖、四海升平,皇上該明降諭旨,盡早將這樁喜事辦了吧!」
「這……」皇帝下意識裹已有了另一番心思,但他自己卻不明白是個什麼樣的想法。
蘭妃見狀,以為皇帝是在考慮將心黛改配給弘璧之事,連忙向容妃使了個眼色求援。
「皇上,」容妃盡力使出她的拿手武器——撒嬌。「當初就說好了,讓弘璨娶心黛公主的,皇上可不許生了其它想法,讓蘭姊姊少了個媳婦喲!君無戲言,皇上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瞧你!倒先給朕編派上一堆罪名啦!」皇帝指著容妃的鼻尖道︰「我當初答應了嗎?而且又不是你娶媳婦,急什麼?!」
「哎呀,人家是替弘璨急,也替心黛公主急啊!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上豈有不早早成全他們之理?」
「這事不急。」皇帝推托著,「弘璨的功勞大,朕還有許多恩典要加給他呢!等朕賞他個親王的頭餃,再談婚事也還來得及啊!」
「可是……」
「還有,現在宮中事多,弘瑛出閣雖是樁喜事,但皇後的病著實令人憂心。萬一有個什麼,心黛公主的喜事不能敞開來辦、大肆慶祝一番,反倒讓珍瑪爾人以為咱們委屈了人家的公主,這可有損兩國的邦交情誼呀!」皇帝找了個看似光明正大的理由,推托了容妃的建議。
x2xx2xx2xx2xx2x
數日之後,阿布罕打道回珍瑪爾。皇帝賞罰分明,先斬了通敵的佟慕倫,又對西征的大軍大肆犒賞,尤其是弘璨以及蘭妃母子,更是集榮寵于一身。但是皇帝對于心黛的歸宿卻仍是絕口不提,反倒是太後、各宮妃嬪,甚至病中的皇後,都爭相邀請她至各宮做客,連日宴飲應酬,好不熱鬧。
這日威遠大將軍胡晉城與弘璨一同人宮謝恩,盡餅禮儀後便一同來到長佑宮。弘璨向母妃請過安後,便急著去尋已有數日不見的心黛。而胡晉城與蘭妃兄妹暌違近一年不見,自是相當歡喜。
但是在言談間,胡晉城見蘭妃頗有不悅之色,因此問道︰「妹妹是身子不舒服嗎?如果是這樣,為兄改日再來請安。」
「不是、不是!」蘭妃連忙阻止他,但也不知如何向兄長解釋,「唉!教我怎麼說才好?」
胡氏一家的榮華富貴,泰半是由于家族子弟能征善戰,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但也有一半是由于出了蘭妃這位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寵妃。她的悶悶不樂,自然引起胡晉城極大的關切。
「妹妹有什麼為難的事,交給我來辦。」他拍胸脯保證道。
「這樁事你辦不了的,是有關心黛公主。」
「她?!」提到心黛,連胡晉城這般鐵錚錚的漠子也不免心熱了起來。吟雪山莊那一夜筵席上的旋舞,讓他見識到世間競有如此柔旖艷媚、令人蝕骨銷魂的女子。
蘭妃瞪了他一眼,不悅的道︰「怎麼,你的魂該不會也被她勾走了吧!」
「我……」胡晉城定了定神,「怎麼會呢?」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我只是覺得……彷佛在哪兒見過她。」
「還不承認!什麼似曾相識的,分明也是受了她的蠱惑……」
「不是的!」胡晉城急忙澄清,「我是真的覺得腦海中有這麼一個人影在,但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來。」
「算了!」蘭妃沒好氣的說,「反正沒一個男人逃得過她的手掌心。」
胡晉城覺得蘭妃這頓脾氣發得莫名其妙,不解為什麼她對自己的準兒媳婦如此不滿。殊不知蘭妃此時正在吃醋呢!
自從皇帝見了心黛,那一幕魂不守舍的光景全落在她眼底後,她與容妃兩人便暗地留心皇上的一舉一動。果然,心黛到禧恩園向太後請安,皇上也「恰巧」去請安。恰妃病體大愈,設宴邀心黛一敘,皇上也是座上嘉賓。更氣人的傳說是,皇後病得根本無法見客,皇上卻假借皇後的意思,召了心黛至病榻前,在四下無人時語出挑逗,渾然不似個有德聖君。
這樣一個狐狸精留在身邊著實可慮!
「對了,弘璨和心黛公主的婚事,皇上究竟是什麼打算?」胡晉城放低了聲音,「外間傳說皇上可能將心黛公主改配儀親王,莫非真有這回事?」
「弘璧啊,還輪不到他呢!」
「其實當親王的正福晉也太抬舉她了。」胡晉城突然冒出一句,「她並不算是真正的公主。」
「怎麼?」這對蘭妃而言可是天大的新聞,自然要問個明白。「為什麼她不是真正的公主?」
「是這樣的……」胡晉城將在珍瑪爾所听見有關心黛的事,全都告訴了蘭妃。
心黛不是吐兒拉族長的親生女兒,這件事在珍瑪爾幾乎人盡皆知,因此才有王妃答應兄妹訂婚之事;但在其它地方就沒什麼人知道了。
「原來如此,難怪我看她除了衣著打扮外,容貌和她身邊的侍女完全不同,反而有一種……有一種……對了!像江南姑娘。尤其她講漢語時的口音柔媚圓滑,簡直酥到人的骨子裹……是了!像蘇州口音,和麗妃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