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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街99號的微笑 第16頁

作者︰谷淑絹

望著冷掉的兩個便當,岩也只能優笑︰「便當已經涼了,妳還是和大伙兒去吃飯吧。」

「我想吃你做的便當。」費琦用手拎起一個花式壽司,仰頭將它一口塞進嘴里。

「嗯。」她邊嚼著,邊笑著,邊點頭。

岩也看著費琦吃地津津有味,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走﹗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享受美味的便當。」費琦收拾好藤箱,拉著岩也,準備閃躲過眾人的目光。

——用愛做的便當,是永遠不會變涼的。

這一幕,落進斐麗的眼中,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又想起,那一方鏤露的屋頂,那一晚在她記憶中不曾褪色的月光。

「費琦呢?」麥倫和大家尋找著費琦的蹤影。

「走吧。」斐麗強挽著麥倫的手,推促著大伙兒,走出了被兩個便當逐漸溫熱起來的地方。

在攝影棚邊的公園里,費琦好胃口地吃完一整個平常她可以吃上三天份的便當。

她坐在秋千上,滿足地搖搖晃晃,感覺裝滿食物的自己,可以馬上被香甜地搖入夢鄉。

「將來你的小孩,一定不能成為一流的模特兒。」費琦說。

「為什麼?」覺得自己不算難看的岩也,不服氣地問。

「如果他的爸爸,每天都做這麼好吃的飯引誘他的話,他的身材一定很難不走樣。」

「其實,我的苗條特餐也做得很棒喲。」想起從小學起,就開始吃自已做的菜的母親,她的身材,一直都被那些精心配制的菜肴保持地很好,岩也驕傲地說。

「你什麼菜都會做嗎?」

「嗯,我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洗手做羹湯了。」

「那麼……你會做一種印度口味的隻果咖哩飯嗎?」費琦問,這是Paul的最愛。

「會呀,我可以做給妳吃。」岩也很認真。

「不……不是,我不是想吃,我是想學。」

「哦?」岩也若有所思︰「那,我也可以教妳呀。」

想起就算學會了,要做給誰吃呢?費琦突然覺得沮喪了起來。

她抓住秋千的鐵鏈,一腳將自己與地面蹬開,但是她的力道不夠,秋千只是左右擺蕩了幾下,就虛弱地停了下來。

岩也從自己的秋千上跳下來,從後面抓住費琦的,用力地推了一把︰「其實,我最愛吃的,就是咖哩飯。」

「真的?」費琦說的話,因為秋千的上下晃蕩,忽遠忽近。

「這是我母親做得最好的一道菜。」雖然媽媽很少做飯,但是,出自母親手中那種特殊的咖哩味道,對岩也而言,就像永恆的味道一樣,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這麼說,如果我學會了,就可以做給你吃。」費琦用腳將秋千煞住,異常興奮地看著地,不小心踢到了放在地上的化妝箱。

「岩也,可以讓我看你的化妝箱嗎?」費琦說。

岩也慷慨地將手上的箱子遞給她。

那原本是一只棗紅色的皮制化妝箱,因為年歲的關系,已經褪成了深咖啡色。

早該換了的,但是打從岩也有記憶開始,它一直就陪在有母親在的地方,箱子里盛裝的,不只是化妝品或美發工具而已,還有親情,還有回憶……

「岩也,乖。」母親從棗紅色的化妝箱里,抽出一只扁梳,溫柔地梳著岩也小時候細密柔軟的頭發︰「媽媽是個明星,有不得已的苦衷,待會兒有個叔叔要來,他會讓媽一炮而紅的,然後,媽就有錢帶你上美國去找爸爸了。你知道嗎?美國還有很好玩的秋斯奈樂園喲,里面有小朋友最喜歡的米老鼠和唐老鴨……听話,等一下就喊我姊姊,知道嗎?」

每一次,岩也總是很懂事地點頭。

當他每一次點頭,腦中想的,其實不是美國、不是爸爸、也不是米老鼠或唐老鴨,他只想母親開心、只想母親高興、只想母親怏樂。

其實,與母親相依了十六年的時光里,岩也喊她做姊姊的次數,實在要比喊媽媽的次數多。直到後來母親往進了醫院,她已經完全以為,自己是岩也的姊姊而不是媽媽了。

只要她開心,岩也其實從來不介意喊她做什麼;就像他根本也不在乎,很少出現在熒光幕上的母親,到底是不是別人眼光中的明星一樣。

至少,在他的心中是,這就夠了。

費琦小心翼翼地將岩也遞給她的化妝箱打開,她用眼楮四下搜索著,幾乎要整個頭探進箱子里。

「妳在找什麼?夾子?梳子?卷子?」岩也也好奇地湊近了自己的化妝箱。

「奇跡。」費琦抬起頭,很認真地說︰「我在尋找奇跡。」

「奇跡?我的箱子里,並沒有奇跡這件東西啊,吹風機倒是有一台。」岩也說完,從他的箱子里拉出了一只白色的迷你吹風機;就像魔術師從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一樣。

「我懷疑你是一個喬裝成美發師的魔術師。」寶琦說。

「為什麼?」岩也的手上還抓著那一只像兔子的迷你吹風機。

「每當你打開這只箱子,從里面拿出一點什麼後,就能創造出截然不同的風景,你讓自卑的人變得有自信,讓失意的人變得神采奕奕。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的箱子里裝滿的,都是能創造奇跡的魔術道具一樣。」

「其實,如果有能力,我一直是很想成為一名心理醫生。」岩也說。

費琦听到「心理醫生」四個字,心里掀起了一陣奇怪的變化。

「後來,我發現,當一名用心的美發師,也可以像一個稱職的心理醫生一樣。」岩也將吹風機有條理地放回了箱子里,那種心情和姿態,就像從前,每一次為母親收拾好凌亂的箱子一樣……

棗紅色被攤啟的化妝箱,像一朵嬌媚的花!盛開在母親臥房的化妝台上。

那天岩也一放學回家,習慣性地先探進母親的臥房。

母親的新戲明天就要開拍了,她安靜地坐在化妝台前,從鏡中專注地看著自己,一綹一綹梳著她綢緞般的黑發。

今天打工的地方發薪水,為了給即將上戲的母親加一加油,連學校制服都還沒月兌下,岩也便迫不及待地沖進廚房。

「媽,來吃飯了,我今天做了妳最愛吃的麻婆豆腐和椰汁雞。」久久,岩也沒有听見母親的回應。

「媽……」走進房間,他發現剛剛還很光潔有序的梳妝台,如今一片狼藉,母親最心愛的美發箱,那一朵嬌媚的花,凋謝似地翻落在地上,所有梳子、卷子、鏡子………一桌一地地流落異鄉。

背對著他在梳頭發的母親回過頭來︰「看也,你覺得,我這樣好看嗎?我想,看到我這麼漂亮,導演一定會後悔沒讓我接戲的,你說,是不是啊?」

岩也愣住了。

母親那一張秀麗的臉,被不勻的厚粉,堆砌出一座座起落的疙瘩;藍色眼影、桃色口紅、黑色眼線,毫無方向感地在上面爬行。

發膠、粉料與細發,則在她的頭上,交織成一張又一張糾結黏膩的網。

「嗯。」岩也微笑著點點頭,心里卻像在滴血似地,緩緩走近母親的身後,接過了她手上的梳子。

「讓我再幫妳整理一下,好不好?」岩也接過了母親手上的梳子,笨手笨腳,微微顫抖地,試著為母親梳一個象樣的發型。

這一梳,就是一年、兩年、三年……岩也就再也放不下那一把梳子和那一只化妝箱了。

他試著幫母親找回美麗、找回自己、找回尊嚴、找回被疼惜的感覺;就像他現在在替人們做的一樣,就像一個心理醫生為人們做的一樣。

接受完MissRight雜志的采訪,費琦繞到熱帶魚專賣店,為她那一缸日光燈魚添置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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