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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春天撞個滿懷 第29頁

作者︰嘟嘟

「我是把你當成大哥沒錯,」俊良的音調漸漸從和緩轉為激動,如沉沉鼓聲字字敲在研璽心坎里。「可是,小卉並不這麼想啊!她從沒把你當成哥哥,在她心中,你和我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出她對你的……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愛?」

研璽聞言,隱隱有些愧疚起來,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一直用裝傻來應付佳卉的愛是不是太鄉願、是不是錯了?他用拇指和食指在下巴輕輕來回摩搓著,用力咬了咬下唇,應道︰「俊良,不瞞你說,我也不是木頭人,怎會察覺不出佳卉的不對勁。」

「不對勁?!」俊良皺了皺眉,滿臉寫著不以為然。「你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日久生情是理所當然的事,有什麼不對勁?」

「你別激動,」研璽急忙安撫俊良的情緒。「佳卉是個可愛的女孩,但我們並不適合,我跟她……。」

「只是玩玩的?」俊良搶著接話。

「俊良,你到底是怎麼了,情緒這麼不穩定?還這樣胡言亂語的。」研璽有些不悅。

「大哥,你未免太不公平了吧!說我胡言亂語,自己卻……。」俊良話說到此,又警覺到什麼似地咽回了話,激動的情緒幾乎已成憤慨,害他差點控制不住月兌口而出「胡作非為」四個字。好在沒有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否則現在一定正為了不該撂下如此的重話而懊惱。

俊良暗想︰男歡女愛,本是自然之事,怎能說是胡作非為?可是,當一想起佳卉對他哭訴自己懷了研璽的骨肉時,對他來講,情形似乎只比世界末日好一些。

當然,剛開始他也不願相信,但佳卉哭哭啼啼、彷徨無助的模樣又太過反常,教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既成事實」。

「其實,我也不很明確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研璽顯然沒意會到俊良心里在氣憤些什麼,即使能感覺到他的不平,也不真的清楚事情到底有多麼嚴重。

俊良沒搭腔,只是用叉子胡亂攪著盤中剩余的沙拉醬,瞅著粉紅色的醬汁被撥到盤邊,又順著原來的軌跡流回中央。

研璽撥撥額前的黑發,交疊雙手在胸前,誠懇地解釋,像要請求饒恕一般︰「俊良,或許我真的做錯了。」

研璽的確有些懊悔。如果打從一開始便義正辭嚴跟佳卉說個清楚,明白拒絕她,也許早已助她慧劍斬情絲,把感情轉移至真正的有緣人身上了。

然而,話說回來,當初之所以遲疑不決、敷衍應付,何嘗不是擔心因為自己的冷酷而傷害了佳卉?在研璽眼中,佳卉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他始終相信,她只是一時糊涂,錯把兄妹間的依賴誤認為男女間的愛情。有一天,她會恍然大悟的!

所以,本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人生哲學,研璽不願多說什麼,只待佳卉成熟了、懂事了,就會明白一切。

無奈,造化弄人,事情進行得不如想象中的單純容易,演變成這種後果,研璽自覺不容推諉塞責。他垂首斂眉,一邊忖著,一邊將面前只剩沙拉醬和幾片碎生菜的大圓盤推到一邊。

「大哥,」俊良點了根煙叼在嘴上,低聲道︰「本來,這是你們倆的事,我不是當事人,不該插手過問。」他猛吸了一口煙,接下來的話語摻著白煙,更顯得有些撲朔迷離。「但事已至此,我再也無法袖手旁觀了。說明白些吧,我希望……你能……給小卉一個交代。」

「交代?」研璽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俊良,滿臉疑惑。

「你知道嗎?」俊良的理直氣壯頓時變得沉重悵然︰「這陣子,小卉常發燒,無緣無故地。」

「發燒?怎麼回事?」

「我也覺得擔心,所以,我幾乎是窮拖猛拉把她押到醫院,強迫她接受最排斥的健康檢查。」

「結果呢?是不是因為季節轉換,溫差過大,著涼了?」研璽仿佛在安撫自己的憂、心。

「我也希望是這樣啊!可是……。」俊良咽下了話。

「可是什麼?你快說啊!」

俊良狠狠吸了一口煙,又用力吐了出來。「是白血病,就是血癌……。」

「你說什麼?!血……癌?!你在開玩笑嗎?」研璽赫然起身,覆上半個桌面,激動地捉住俊良肩膀,不自覺用了多大力氣。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俊良冷冷地反詰。

俊良這麼做,其實是不得已的。本來,他也不想配合佳卉的詭計,因為他清楚研璽的為人,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又滿腔責任感的人,用不著他們耍這種低劣的手段逼婚,研璽也會為自己做出的事扛下所有的責任。

然而,今天研璽的態度,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沒有俊良預想中的誠懇,俊良當然多少有個底。因為研璽已有了個心愛的女人,雖然除了知道她叫詹天芷以外,其他一概不知,但是他看得出研璽絕對會舍棄佳卉而選擇天芷。

如此,豈不苦了他那身懷六甲的可憐小妹?

不,他不容許研璽這麼做!

于是,俊良終于說服自己擺了這道陣勢。雖然手段並不光明正大,也非全順研璽的意,但正如佳卉說的,等她和研璽成了親,再告訴他迎娶進門的老婆其實是個健康的正常人,識大體的研璽非但不會大發雷霆鬧離婚,反而會感到開心才是!再者,她既然有了研璽的孩子,他沒有理由、更沒有立場推卸責任;更何況婚前緣疏情淺,也不代表婚後無法培養出深情摯愛。

俊良盯著跌坐下來的研璽,拼湊著讓自己心安的理由,六神皆失般地發著呆。直到手中的煙頭燃燒殆盡,剩余的星點火花灼痛了他的神經,他才像突被打醒一樣用掉煙頭。

「俊良,你說,我們該為她做些什麼?」研璽堅毅的嘴角牽動著無盡苦澀。

「大哥,你听我說,」俊良傾身向前定定地說道︰「不是‘我們’該為她做什麼,而是‘你’該為她做什麼。」

「……」研璽大概听懂了俊良的意思,腦中倏地轟然炸開一片渾沌,嘴里卻默然。

「你還不清楚嗎?你是最能給小卉幸福和快樂的人啊!難道你吝于在她最後一段人生路程對她付出?然後,眼睜睜見她帶著遺憾黯然離去?」好不容易扯完這堆感人肺腑的話,俊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具有如此優異的演技——他竟在研璽後方的鏡中,見到自己虛情假意的淚光。

不過,演戲歸演戲,吐出這些平空捏造的話,心里難免覺得不安。畢竟,中國人對「死」向來就忌諱,更何況拿來胡說八道。但為了佳卉,他只能選擇這麼做——擔任一手策劃騙局的角色,好讓男女主角雙宿雙飛。

嗯,這個「罹患絕癥」的謊言雖然荒唐得可以,卻不失為一個「善意的謊言」,俊良不斷地安慰自己惶惶不安的心。

然而,研璽卻壓根兒沒懷疑。他相信俊良,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他清楚俊良的個性,他不是那種玩世不恭、信口胡謅的人。半晌,研璽才放下撐在額上的手,眉宇緊緊鎖著愁,一層陰影擴散到臉上,他聲音低沉,仿佛有多麼艱辛。「俊良,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佳卉?」

俊良沒點頭,也沒搖頭,似乎默認了研璽的試探和猜測。

研璽重重呼出一口氣,緩緩閉上眼。腦中有著滔天風浪,他是一艘失去動力的小船,無力抵抗地陷進狂風暴雨、暗潮洶涌中,就連俊良向他告別,他都毫無意識,恍惚中已與世界切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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